“太太没病,所有精神类的药,都给她扔了。”
饱满的日光将男人修长的影子投在地毯上,盛君殊的叉子落在盘边,快速喝掉牛奶。
“好的呀。”郁百合小心地瞄挂钟,今天迟到这么多,不要紧么
盛君殊擦了擦嘴“联系一下家具公司,沙发给我换了。”
“哦知道了。”
那家人坐过的,果然还是嫌弃
郁百合跟着他走到门口。他停了停,又微微转身“那个兔子,再给太太做一个。”
郁百合瞧着他,略有迷茫地张开嘴巴。
盛君殊扣上袖口,瞥了她一眼“会抖的那个。”
郁百合张开的嘴,马上化作了意会的笑容“哦”
冷气十足的房间里,蓬松的被子卷起来,几乎盖到头顶。
少女的脸蛋隐匿在其中,显得格外孱弱,脸色灰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她双眸紧闭,濡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手按在胸口,发白的指节痉挛地抖动着。
仿佛有一捧玻璃渣,在她心口搅动。
又来了。
十六岁那年夏天,她的人生脱轨,忽然被这莫名其妙的、不属于任何脏器病变的痛楚击倒。
随后她开始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听得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所有角落的阴暗,夜晚的血腥,怨毒的诅咒时刻不停地缠绕着她。
父母、同学、老师,满脸担忧地捧着她的脸,嘴唇一张一合,她瞪大眼睛,仿佛失聪,什么也听不到。
耳中充斥着刀兵相碰的刺耳的锐啸,还有鼓动耳膜的呼呼风声,看见反复从空中坠下的灰色阴影,抓着路人裙摆被拖在地上的半截残肢,看得见建筑表面大量干涸的血迹,毛细血管一样分支流下,变成细密的网状脉络,包裹整座大楼。
更可怕的是,从十六岁开始,她作为普通人的童年开始慢慢褪色,所有前半生出现在生命中的人,在记忆中变得逐渐模糊。
她所有正常的感情,流沙一样褪去,一股阴冷的、长久的孤寂像暴雪一样将她笼罩其中。她不会再为师长亲朋的哭脸或失望感到一丝一毫的怜悯,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她无助哭泣的数百个夜晚,离她远去。
“影响到其他同学”
“我们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你看要不”
“配合电击治疗,医生怎么会害你”
“都是心理的幻想,坚持坚持不行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
雨夜里,她撑着伞,浑浑噩噩地跟着每一个人视线中双肩发光的路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生活在下水管道的野猫,不然怎么会有着与生俱来的苟且偷生的本能
她聪明地辨认人群中对她有利的异类,寻求阳炎体的庇护。
霓虹灯下的城市,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流川街灯照耀下的川流不息,清河市中心的地标塔,夜色中光辉璀。
马路上积水如明镜,“哗啦”轻轻踩过去,破碎的倒映抖动着,慢慢归于平静。倒影中双层长裙、鸦青鬓发斜插木簪的少女缓步走过,裙下一盏黄色椭灯,灯下流苏像云雾一样飘起。
“喵”的一声嘶哑哀鸣,黑猫如箭一般蹿过,污水溅起,再平息下来时,惶惶然的,只有衣衫单薄的短发少女茫然的面孔。
“太太没有病”她隐约听见二十年来,听到的一个笃定的说她没有病的判断。
与此同时,一阵热流,猛然汩汩流入胸口,似乎将碎片包裹起来,疼痛如退潮般烟消云散。
恍恍惚惚中,她仿佛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外头是疯狂的夏夜虫鸣,一只肉乎乎的胳膊扒着她的腰身,清凌凌的少女哭腔儿“师姐,山上有蚊子,还有臭虫。你怎么睡得着我我想回家。”
听到有虫,衡南浑身汗毛倒竖,从小到大她最怕虫。她的手摸过去,摸到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还有肉乎乎的脸颊。
可是梦那个自己将怀里的人抱着,轻声安抚着,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再是时光倒转,风云倒置,无数片竹叶飒飒摇动,兵戈作响,有人叫了一句“衡南”,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拽,力道极大,她整个人踉跄几步,没防备地一头撞在他怀里。
她的额头抵着他颈下,少年身上热极,混杂有洁净的松香气味。
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骨节分明的手,仓促而敷衍地在她鬓发上揉了一下,手腕无意中碰至她的耳尖。刀光乍现,风声过耳,肃杀得干脆利落,旋即背后“噗嗤”一声,有热血溅在她裙摆上。
“这种怨灵你还应付不了,不要冒进。”
“通通、通通、通通”
是什么声音
世界仿佛就此寂静下来。自己的心脏在胸膛跳动冲撞的声音,被无限放大,通通、通通、通通,一种濒死的紧张和耻辱的快活,压倒性地覆盖了一切疼痛。
她的手无意识地紧握着那枚正在发热的佩玉,越攥越紧,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它却渐渐凉下来了。
“太太”
衡南猛地坐起来,宛如梦魇后的大寒淋漓,万物声音灌入耳中。
郁百合兴冲冲地反手关上门“太太,今天有惊喜诶。”她眯眼笑着,手从背后伸出来。
衡南茫然看着托盘里乳鸽大小的白兔布丁,外面光溜溜,像上了釉。
郁百合璀璨地笑着,手腕一抖,衡南的眼睛一眨,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浪般鬼畜翻滚的巨型兔子。
“给您做了个大的,喜欢不啦哎呦,喜欢死了哟。”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是人工发送,稍晚了一些t t,,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