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老师走了以后,盛君殊站起来,径自往小院走去。
像这样的红砖平房一共有三栋,围成了一个小四合院。
衡南悄无声息地跟在盛君殊身后,穿过这个院子。
对面的房子大概是孩子们居住的地方,门开着,只挂了一道门帘,门口摆满了花盆,花盆中间有一把破旧的藤椅。
藤椅前的黑色后脑勺动了一下,蒋胜才惊觉那里还蹲了个小男孩,男孩穿着背心短裤,蹲在藤椅前面,身上晒得很黑。他仰着头,在同藤椅上的人说话。
原来藤椅上也坐了个三四岁的小孩,因为小孩太小,藤椅就显得极其宽大。
他团坐在藤椅上,那肉乎乎的小手拍打扶手,一撮柔软的发打卷在额头,圆圆脸,白皮肤,一对黑眼睛,正嘟囔着小嘴。
走近了,盛君殊终于听清这一大一小在说什么。
“傻逼。”
“傻逼。”
“你妈哔。”
“你妈哔。”
大孩吐唾沫。
小孩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地“唾”了一下。
“”
“嗨嗨嗨,怎么说话的你们俩”蒋胜忍不住拉开这白热化战斗的两人,那十三四的少年见了生人,目露警惕之色,像受惊野猫一样“噌”地跳起来,掀开帘子钻进屋里去了。
就剩下这肉嘟嘟、软乎乎的小小孩坐在阳光笼罩的藤椅上,一对漆黑幽深的眸,毫不怯生地、专注地看着蒋胜,软软地吐出了一句“傻逼。”
“”
张老师急吼吼地追出来,一来就看见盛君殊熟练地一巴掌拍在小孩后颈上,“啪”的一下,把那嫩肉都拍红了,“好的不学学坏的,话都说不利索就会骂人。”
“哎盛先生”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还打得这么熟练。
好像打过几百次一样。
然后她看见乖巧的“明明”睁着黑色大眼睛,顿生戾气,仰头向着盛君殊“唾”地吐了一口唾沫。
盛君殊退了一步躲开了,再进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起后颈领子,倒吊起来揍了一顿。
“哎哎哎”张老师和蒋胜一起把小孩从他手上解救出来。
张老师急忙看向衡南,那意思是“你怎么不管管你老公”令她失望的是,衡南只是冷漠地看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对夫妻,想领养明明,恐怕不行。
蒋胜劝导“盛总,这还不确定是不是专员,先别急着打嘛”
盛君殊拉了拉衣摆,冷冷地看着张老师怀里啃手指的“明明”“就是他,我都找了他多少次了,没问题。你看看,哪个小孩还能有这种狗脾气”
话音未落,“明明”从张老师怀里跳了下来,嘟嘟嘟地跑到了衡南背后,抱住她的腰。
衡南回头,他窸窸窣窣的,把她的裙摆拉起来挡住脸,从背后悄悄窥探盛君殊。
衡南揉了一把“明明”的胎毛“师兄,子烈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说不准,依照往年的经验,早一点十岁,晚一点十五岁。”盛君殊看着她背后那个小崽,皮笑肉不笑道,“反正等他恢复前世记忆之后,想起来他之前干的那些混账事,都恨不得自戳双目。”
“哦”
张老师实实在在地惊悚了,这女的居然管自己老公叫“师兄”,还有“前世”,什么玩意儿,这两个人,该不会是邪教组织的吧
这么一想,不由得警惕起来“盛先生,你们,你们二位是打算领养明明吗”
盛君殊平淡地说“我们只是过来看一眼,给他送点吃的喝的,衣服还有钱,要是有条件好的夫妇领养他,麻烦您通知我们一声。”
“啊”
“要是三个月以内还没有的话,我们再考虑把他带走。”
盛君殊看她一脸愕然的表情,“这是我的名片和身份证,这是我和我太太的结婚证。”
“哦”张老师看过证件,松了口气,强笑道,“嗨,我还以为你们”
“是开玩笑的。”盛君殊熟稔地解释,“一个风水大师算得,说我和我太太上辈子是师兄妹,我们平时就这样叫习惯了。”
“真有情趣。”张老师抿唇笑。
盛君殊指着幼体的肖子烈,“大师还算了,说那个,是我们同门师弟。所以我们当他父母,不大合适。当然,要是实在没人要他,我们也不会委屈了他。”
张老师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觉得有钱人真会玩。
“盛总。”蒋胜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听我说啊,我女儿不是上大学了吗,家里太冷清了,我和我老婆一直想生个二胎,可惜她怀不上了。我就想,要不然”
盛君殊顿了一下,忙道“这恐怕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蒋胜直直地看着抓着衡南裙摆的小男孩,“专员吧性子是挺虎的,但是没想到,啧,这小子长得还挺可爱的盛总,你别担心,给别人养,真不如给我们养好。”
“一来,我知道他底细,散养,绝对不逼他学习;二来,老子一个警察还怕镇不住他”
他搓搓手,越看越喜欢,半蹲下来招呼“来,明明,到爸爸这儿来。”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给肖专员当爹。
爽。
“明明”一见那警服警徽亮闪闪的,眼睛也跟着亮闪闪的,扑了过来,让蒋胜一把抱起来,“好小子。”
他回头炫耀似的冲着盛君殊道“喏,是我儿子了。”
“”盛君殊道,“你不怕他十年以后知道让你占了多大便宜,气得徒手拆你家就好。”
“不会。”蒋胜握着“明明”的手摆一摆,逗道,“我们不会,是不是”
“盛总,专员做人恩怨分明。你要不信他走的时候送我那张符,还在我家大门口贴着呢,上月单元楼失火,独独我家没事”
盛君殊拉着衡南,两人郑重行礼“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汽车在山道中穿行。
后座上。
衡南的手机屏幕上,红蓝光波正在酣战,“啪嗒”地搭上了一只跃跃欲试的小手。
“不许玩。”衡南锁屏,把手机放在背后,冷漠地说,“保护视力,肖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