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永无止境,唯有死一般的沉寂,才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莫名之中,黑暗本身却凭空诞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与黑暗的基调格格不入。
“我死了吗”
当这个念头产生后,还没待给出答案,第二个念头便又紧跟着滋生。
“死是什么”
“我又是谁”
“好累,好疼”
黑暗中,沉寂被打破,然而这里不欢迎任何念头的存在。
一股几乎无法抗衡的力量,想要把所有的疑问统统卷走,有一个充满魔力的声音在黑暗中闪过,使劲催促道“睡吧,不要再挣扎了;睡吧,睡着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疑问了,再也不会有痛苦了”最后的念头开始归于沉寂,沉寂就意味着解脱,与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
“为什么”
可是,念头即将泯灭的刹那,又有另一个疑问凭空冒了出来。
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很不耐烦“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睡着了就不会再有疑问和痛苦了”念头想道,“睡着是什么,疑问是什么,痛苦又是什么,什么又是什么”
那个声音开始对念头咆哮“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死了不就彻底解脱了,谁也别想再算计你,也别想再指望你”
轰隆
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把黑暗劈开了两道裂缝。
裂缝外面的存在,仿佛近在眼前,又与他无限遥远。那里有一颗通红的珠子,漂浮在黑暗之外,看上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
“大愿舍利”
潮水般的记忆疯狂涌来,黑暗褪去,柳书竹的魂体瞬间睁开了双眼
刚才,他的意识几度沉沦,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往复,险之又险,便再也无法醒过来。
“君瑶”
柳书竹的魂体猛然惊叫,想到了意识沉沦之前所见到的最后画面
魂体转头,通过透亮的脑骨和血肉,向君瑶飞离的方向望去。
然而,他的残躯正处在虚空的边缘处,原本的古地中心已经彻底分崩了开来。地面的下方,骨海隐现,堆积在虚空边缘的白骨被强大的挤压力碾碎,研磨成细细的粉末,聚而不散。广场的其它部分,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柳书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生死之间挣扎了多久
君瑶脸上,凄楚哀婉的神情,在他的心中凝固、定格。那句话,是君瑶在意识完全清醒之下所说。即便知道她是针对脑中的菩萨舍利,也还是让柳书竹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
身后,圣贤之火,不肯熄灭,仍在熊熊燃烧,半边广场甚至周围的几座殿宇都被烧融。
青灯佛器也还握在柳书竹的手中。
但那只手,甚至已不能算是身体的一部分,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
魂体苦笑不已,接着便是惨然大笑,满怀惆怅。
他没有死。
可是如今这副样子,完全是一具残缺的废物,还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此时,他身在无尽虚空,不知将要归于何处,身体也不再属于他,只剩下魂体守着一颗菩萨的舍利,在虚空和火海之间兴叹。
就这样,不知笑了多久,魂体的表情忽然变得分外严肃。
他自言自语道“肉身有损,魂体也要跟着受创,为什么我的肉身破败成了这个样子,魂体还保持了应有的完整”在收服那只巨鼠时,他让两位佛门高僧戳瞎了巨鼠的一目,意识海中,巨鼠的魂体也随之受创,变作了独眼。
他的两条腿和一条臂膀既然都已消失不见,为什么魂体还会安然无恙呢
很快,他就猜出了原因。
魂体完整,应该还是因为脑中的菩萨舍利,抑或说,是他的魂体一直都在演化灭佛手印所致。舍利和魂体都处在柳书竹的意识之海中,两者紧挨,一直都处在暖流的最深处。论起来,大愿舍利并不比手中的青灯逊色,也只有它,才能抵消佛器对魂体的影响。
延济和尚曾经说过,灭佛手印,承载了十万八千般变化,由简至繁,再由繁化简,真正的手印只有一印。
修成之后,便是古往今来最强的菩萨
而今,柳书竹虽然离那种境界还差得远,但取了青灯佛器后,他已能演化出一千三百余印
“如果继续演化灭佛手印,身体是不是也会跟着凝实呢”
魂体打定主意,心无旁骛,盘膝坐在血舍利跟前,开始结印。
虽不确定此法是否奏效,能否让他的肉身重新凝结,但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
一千三百余印,恍若一个轮回,周而复始,又无始无终然而,舍利中的暖流却消失了。
擅自动用青灯佛器,消耗掉了血舍利一直暗中积攒的多余能量,演化手印却也没有了用处。
“怎么会这样呢”
柳书竹不肯就此放弃,一旦开始了这个枯燥的过程,便不好轻易的停下,这很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而他眼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知演化了多少遍之后,血舍利内终于有了反应,一股血海的本源力量再次被他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