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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1 / 2)

谢苗初见顾涵江, 就被他戒备地用凶狠的眼神瞪过。

当时她已经觉得很吓人了,却远没有此刻这一幕来的震撼。

少年一双漆黑的眸子危险眯起, 眸底的暴虐几乎满溢, 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那架势, 说他要直接将人打死,也不会有人怀疑。

被打的男青年这一摔,头上的棉帽子已经掉了,露出他留着板寸的脑袋和整张脸。

谢苗仔细辨认了下,发现这人自己还认识,是后山附近马奶奶家孙子马伟。

话说顾涵江向来独来独往, 十分孤僻, 这两人是怎么打起来的

疑惑间,马伟已经抽着冷气骂起来,“敲里吗居然敢打老子你”

话未说完, 顾涵江眼神一厉,抬手又是一拳。

他忙往旁边一滚,可侧脸还是挨了一下,登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狗日的顾涵江老子就是看一下你那破表, 又没看你妈, 你至于动手打人吗”

马伟火了, 一骨碌爬起来就朝顾涵江打去, “老子让着你,别他妈给脸不要”

破表

谢苗一下子想起刚掉到自己怀里那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忙低头去看。

也就在这时, 谢建华几个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拉动爬犁将谢苗拽去一边。

“要打边上打去,离我姐远点儿谁敢伤着我姐我跟谁拼命”

三个熊孩子嘟嘟囔囔,哗啦一下围上来挡住了谢苗的视线,“姐你没吓着吧”

打架而已,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吓着的

谢苗摇摇头,“我没事儿。”从几人身侧探出脑袋,又往那边瞅了一眼。

这一会儿工夫,顾涵江已经灵巧地躲过了马伟的拳头,此刻正揪住对方的衣领,往刚才那户人家的板杖子后面拖。

一片凌乱的雪地上,还残留着几滴猩红。

见到血,谢苗脑海中蓦地浮现刚才顾涵江的眼神,赶忙喊“你别把人打坏了”

顾涵江听见,原本落向对方太阳穴的拳头一顿,改为掐住对方的脖子。

马伟立马被掐得咳嗽起来,“姓、姓顾的,你到底要咋样”

顾涵江凑近他,声音比他身下的雪还要冰冷,“我说了,别碰我东西。”

“你有病啊一块表而、而已,我、我又没准备真抢,你他妈、他妈至于吗”

马伟有些喘不上气,使劲儿去掰顾涵江的双手。

顾涵江遏住他脖子的力道却愈发重了,“还有,再骂我妈一句,我弄死你。”

马伟差点叫他掐背过气去,突然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手贱,招惹了这么个煞星。

马伟这人有点吊儿郎当,成日里撩猫逗狗,没个正行。

今天见顾涵江手表掉地上了,他想也没想就抢着捡了起来。

顾涵江伸手叫他还回来,他也不理,反而往后躲,“我就是看看,又不抢你的,你着啥急”边说还边装模作样把手表举到眼前细看,“啧啧,一百多块钱的东西呢,你小子挺衬啊。”

结果这一撩,就把自己撩成了这个下场。

顾涵江亲身向他演示了一遍什么叫人狠话不多,第二句话都没有,直接上拳头跟他讲道理。

真他妈不作死就不会死

直逼得马伟道了歉服了软,顾涵江才放开他,“滚”

马伟是真被他这股要人命的狠劲儿吓怕了,闻言连气都没喘匀,就捂着脖子跌跌撞撞跑了。

顾涵江则缓缓蹲下身,垂眸平复了内翻涌的情绪。

他已经有阵子没想起过去那些事了。

那些在爷爷和父亲出事后颠沛流离的日子,那些寄人篱下时受过的冷眼挨过的饿。

要不是刚刚马伟抢他的手表,触及到他某段回忆,他也不至于如此暴怒。

好半晌,顾涵江才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表情,起身朝外走去。

走出两步,看到手上沾了点血迹,他又到路边抓了把雪,仔细将手擦干净了。

等他回到刚才遇到谢苗的地方时,谢家几姐弟还没走,正在那窃窃私语。

“姐,咱们为啥要在这儿等顾涵江啊你不是挺烦他的吗”

“你当我愿意啊,不是他手表掉我怀里了吗咱们要是就这么走了,他手表丢了,怀疑我是偷表贼怎么办”

正说着,见顾涵江过来,谢建华赶忙抓过那块银色腕表塞给他,“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顾涵江下意识接住,结果就看到透明表面上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

他瞳孔一缩,刚消退下去的暴虐气息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就在这时,抱膝坐在爬犁上的谢苗解开了口。

“手表掉我怀里的时候就这样了,可不是我弄坏的。当然,你要是坚持认为这是我们家爬犁撞坏的我也没办法,别找我赔就行。”

他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顾涵江抬眸看了谢苗一眼,到底把心头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了下去。

“吓着你了吗”

他尽可能放缓语气问她,可刚发过怒,话说出来还是有些冷硬。

谢苗没想到他这么冷漠孤僻的人,居然还会问别人被没被他吓到,有些意外。

但不等她开口,谢建中已经不耐烦了,“吓着了吓着了,我姐让你吓得都突突了。所以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继续吓唬她。”

“就是。”

谢建华也跟着附和,谢建军更是拽起拖爬犁的绳子,“走啦走啦,带咱姐放爬犁去。”

几个人再没理顾涵江,一路说笑着跑远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谢建华才突然想起什么,转过来一面倒着走一面问谢苗“姐,你刚才提醒他别把人打坏了干啥他把人打坏了又不用咱们赔钱。”

谢苗“我心疼马伟,不行啊”

刚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的顾涵江一窒。

心疼马伟

谢苗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从学校回来,居然在家里看到了吴老太太。

吴老太太手里用手绢包着个东西,正在炕边和王贵芝说话。

“我记得,你们家梅子她女婿家里,有人在百货商店上班是吧哪天你去县里,能不能帮我问问这表他们商店有人能修不这玩意儿太贵,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王贵芝除了谢卫国谢卫民两兄弟,还生有一个女儿,比谢卫民大两岁,叫谢梅。

谢梅长得漂亮,嘴又甜,经人介绍嫁到了县里,她小姑子就在百货商店上班。

听吴老太太这话,王贵芝接过手绢打开看了看,“这么贵的东西,咋弄成这样了”

这年代别说农村了,县里上班的工人,除了高级技工,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四十块。

而一块最便宜的上海牌手表要一百二十五,瑞士进口的罗马手表更贵,要四百多。如果坏了,光修都得花不少钱。

“我也不知道,反正昨天涵江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后来他回屋把自己这大半年卖这卖那攒下的钱都拿出来了,找我问认不认识会修表的,我才知道是表坏了。”

吴老太太说“贵不贵倒在其次,关键这表是涵江他爷爷的,涵江从被送出来就带在身上。他爷爷到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他拿着这个,好歹是个念想。”

“这么重要的东西,倒真得想办法赶紧修好了。”王贵芝把东西放回炕上,打包票,“你放心,我看看明儿个就去趟县里,把这事儿给办了。”

吴老太太赶忙跟她道谢,又叹气。

“妹子你不知道,当初我在我们家老吴老家看到涵江的时候,他都瘦得没人样了,大冷天穿着个单鞋还露脚指头,我半天都没敢认。结果那孩子不哭不闹,也不跟我告状,听说我要带他走,只说了一句话爷爷的表让他们抢走了。我当时那个心呐。”

谢苗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这番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天顾涵江那副要杀人的凶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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