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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1 / 2)

“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黑漆漆的宿舍楼和大门处挂着的铁锁头, 顾涵江拧眉问。

谢苗没说话,抿唇绕出一段距离,站在自己宿舍窗户下往上望。

门进不去,就只能翻窗了。

好在这栋小楼只有二层, 不算太高, 不管翻进翻出都没那么难。

只是这年代还没有纱窗,望山又不太热,晚上窗户都会关上,从里面插上插销。要想进去,还得叫付玲。

谢苗靠近窗下, 仰头试探着叫了几声。

里面一片安静, 无人应声, 甚至连一点响动都没有。

已经睡着了吗

谢苗蹙了下眉, 提高点声音又叫了两声。

依旧没人回应。

这下就让谢苗有些为难了。

假期课不紧,这个时间有些人应该已经睡了, 她不太想大喊大叫,把别人都吵起来。

何况付玲只参加了英语一门竞赛,明天一整天都没有课,是不是回家了还真说不好。

正犹豫间, 跟过来的顾涵江低声问她“怎么了”

谢苗转头, 大概和他说了下情况。

少年眉头皱了下, 突然弯腰,抱着他的腿把她举了起来。

“你干什么”谢苗惊了下,赶忙摸着他刺刺的短发, 扶着他的脑袋借力稳住身体。

顾涵江稳稳抱着她,闻声将她往上又托了托,“你敲窗户试试。”

敲窗户声音不算太大,既不影响别人,也足够引起屋里人的注意,的确是个好主意。

只是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付玲。

谢苗想着,但还是伸手试了试,“够不着。”

顾涵江干脆用力将她推上去,“你踩着我的肩。”

举都已经举起来了,谢苗也没矫情。

她眯眼瞅准时机,巴住窗沿边一借力,踩着顾涵江的肩膀站直身体,敲了敲窗玻璃。

可连敲数下,里面仍旧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苗抿了下唇,“放我下来吧,可能没人。”

顾涵江没说什么,抱住她的腿往下一松,又拦腰圈住她缓了下力道,才将她放回地上。

夏日里穿得薄,被拦腰紧紧抱住的时候,谢苗能清晰感觉到少年胸膛上传来的热度。

她脸颊有些烫,但稳稳落地后第一件事,还是伸手帮对方拍去肩膀上的灰尘,“谢谢你。”

顾涵江任由她拍,低眸静静凝视着她仰起的小脸,神情专注。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跟我去招待所住一晚吧。”

谢苗动作一顿,“我没介绍信,去不了招待所。”

“住我的房间。”顾涵江说,“这么晚工作人员也该睡了,我有钥匙可以直接进去。”

谢苗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但这个年代对作风问题看得很重。万一有警察半夜查房,他俩不是两口子,她又没有介绍信,她不想给自己也给他带来麻烦。

“还是算了吧。”她摇摇头,“你回去睡,我找个空教室凑合一晚上。”

顾涵江还以为她是不放心自己,抿抿唇,“你睡我房间,我出去找地方休息。”

“那是你的房间,我霸占了,把你赶出去,算什么事儿呀”

谢苗理了下刚被弄乱的衣服,又调整了下背着的书包,往北边那栋三层小楼去,“正好我明天没课,晚上多看会儿书,明天白天回寝室睡就是,你回去吧。”

顾涵江没说话,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谢苗回头看他两眼,见他眼神坚定,以为他是想送自己去教室,没多言。

她去了竞赛班常用的空教室,发现门果然没锁,就找了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

谁知她拿出早上留的数学作业,刚准备开始写,顾涵江一言不发坐在了她旁边。

“你不回去”谢苗一愣。

“我陪你。”

少年抬起手臂搭在桌边,修长的手自然垂落,露出的腕骨突出且漂亮。

谢苗忍不住看了一眼,但还是笑着劝他“我没事儿,说不定宿管就是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累了一天了,回去睡觉吧,用不着陪我等。”

顾涵江没动,沉眸望着她,又说了一遍“我陪你。”

“我做会儿作业,睡一小觉,最多早上六点开门就能回去了,你赔我干耗着干嘛”

谢苗没好气地推他一下,“行了放心吧,这里是学校,出不了事儿。”

可不论她怎么劝,顾涵江就是不动如山,眼神甚至有些执拗。

谢苗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不管他,低下头开始写题。

可说是不管,心里还是滋味难名,写了几道题实在静不下心,她又停笔,“你真不走”

“不走。”

少年伸手打开她的铅笔盒,拿出铅笔和小刀,竟然很有闲心地跑到撮子那里给她削起铅笔。

谢苗盯着他的宽肩窄腰和翘臀看了会儿,默默鼓了鼓脸颊,继续写题。

不多会儿,少年回来了,将削好的铅笔和小刀放回去。

想一想,他又拿出来一根,问谢苗“能借我个本吗”

谢苗没说话,打开书包找了个自己不用的本子给他。

顾涵江就拿着铅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好半晌没再出声。

谢苗低头把上午高老师留的作业写了一半,偏头望去,才发现他又在画她。

这一次他的笔触更加细腻,她嗔怒时瞪圆的桃花眼,还有噘起的小嘴儿,都刻画得十分生动。

她默不作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以前学过画画”

话出口,她才反应过来他之前那十年寄人篱下,肯定没机会学画画,有些懊恼。

顾涵江却不似她想象般流露出被戳到痛处的表情,点点头,“学过一点。”

“真学过啊”谢苗意外了。

顾涵江看她一眼,垂眸将最后几笔画完,才抬起头,“我爸很喜欢绘画和书法,小的时候教过我一点儿。那时候我总想着玩,不好好学,还被他打过手板。”

在谢苗的认知里,顾涵江这人坚韧、冷漠、克制,成熟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她见过他努力学习,见过他为赚一点钱不辞辛苦,却从没见过他肆意玩乐。

她有点无法想象,“你小时候也会因为贪玩不好好学习啊”

“会。”顾涵江点头,“小时候我爸没少拿皮带抽我。”

“抽你”谢苗眨眨眼,“都是为了什么”

顾涵江沉吟了下,“有一次拿弹弓打鸟,不小心把邻居家玻璃打碎了。还有一次,拿着爷爷最爱的茶壶出去跟人显摆,说要和泥做个一模一样的,结果把茶壶嘴儿摔掉了”

顾涵江实在不是个会讲故事的,言辞简练语气平平,愣是把童年趣事说得索然无味。

可谢苗还是从他的描述中,渐渐勾勒出一个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形象。

到底是什么样的十年,能把活泼好动的他折磨成初见时那个孤僻冷漠、满身是刺的样子

谢苗的心突然有些疼,望着顾涵江的眼神里,也就不自觉泄出些柔软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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