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看了一眼,直接道“好看。”
陆宴将孩子抱在怀中,看了好久,沈甄伸手抚了抚他的眼底,道“是不是近来太累了”
陆宴招手叫来一个奶娘,把孩子递过去,回头对她道“今日你辛苦,早些休息。”
旋即,沈甄就见陆宴把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郎君今日不回去吗”
陆宴拉住她的手,“在这陪你。”
沈甄亲了亲他的下巴。
烛火熄灭,二人躺下,沈甄累了一天,靠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
寒风吹打着窗牖,怦怦作响,他给她掖了掖被角,耳畔忽然响起了她在去漠北之前说过的话。
“大人,我听闻漠北的天很蓝,云很低,触手可及,我,想去看看。”
“侯爷待我极好。”
“同大人在一处,起初并非是我本意。”
思及此,陆宴侧头去亲她的耳垂,默念沈甄啊,这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往他怀里躲,低声哼唧了道“大人,我困了。”
听到着熟悉的称呼,男人在一片漆黑中勾起了嘴角。
她唤他郎君。
替他生下嫡子。
这一切,大概就是一场梦吧
陆宴揽过她的腰,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陆宴睁开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坐起了身子,环顾四周,身边空无一人。
忽然想起甚,他翻身下地,对棠月道“夫人呢”
棠月愣愣道“奶娘在喂奶,夫人跟过去了。”
说罢,棠月给陆宴递了一杯水。
他抿了一口,放下,没过一会儿,沈甄掀起幔帐,抱着孩子,朝他走了过来,“你醒啦”
陆宴起身,先看她,又看孩子。
“眼下还是冬季,你又刚生下孩子,怎的穿这么少”
“不少了。”
“你听话。”
“再穿我都要走不动了”
未几,沈甄碰了碰怀里的小手,道“我怎么觉得他比昨日好看了些”
陆宴勾了下唇角,不屑道“才一天,你能看出什么来”
沈甄横了他一眼,“可你昨儿还说他好看呢。”
昨日
陆宴一怔,脑海中不由闪过几个画面,抬手捂住额心。
见状,沈甄担心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陆宴摇了摇头,“我没事”
傍晚时分,陆宴与沈甄从北苑搬回了肃宁堂。
二人如往常一般,盥洗过后,吹了烛火,一起躺下。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过了三更天,陆宴才生了睡意,垂垂阖眼时,眼前再一次出现了浓浓的黑雾
元庆十九年深秋,镇国公府挂起了素白色的帐纱。
靖安长公主跪坐在百安堂中央,绝望地佝偻着,掩面而泣,鬓角的乌发一夕之间白了大半。
长安的权贵们一一登门吊丧。
谁也想不到,大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宰相,就这样悄无生息地病逝了
杨宗在肃宁堂收拾着东西。
按照陆宴临终之托,杨宗需要将这屋内的一切物件都搬出去,免得惹长公主伤心。
收拾字画时,杨宗翻出了陆宴留下的那封信。
上面写着,时砚亲启。
三年来,杨宗从不敢在陆宴面前提沈姑娘,可事到如今,已然无所谓了。
杨宗拆开了信件,缓缓打开,看完之后,眼眶不由一红。
心里突然像是横了一堵墙。
他在肃宁堂静坐一夜,想了又想,终是自作主张,将这封信放于烛火之上,烧成灰烬。
一阵风起
时砚亲启
参商流转1,天涯人远。郎君览信之时,妾身或抵漠北。
意长纸短,举笔难落。幽思满腹,往事萦怀。
君眉间喜怒,犹在眼前,不知见字之时,展耶蹙耶
昔年沈家之祸,恍惚在目,夜魇晨惊,历历如昨。
枯巢即覆,雏卵难全。
妾心中明白,妾与手足得安,皆为君之所顾。
穷途困窘,妾无以为报,量君不弃,曾欲为篷贱,就此侍君左右。
后悉君与许家七娘文定之喜,便知前望成空。
妾知这一切非君本意,却也知天命难违。
经此一别,妾愧怍无穷,结草衔环,难报万一。
此外,妾还有一事,想说与君听。
妾曾夜赴南柯,梦中种种,恍如隔世,人事衮衮,殊异于今。
迷雾之中,妾睹君未及而立便入中枢秉政,成一代贤臣。璋瓦双全,子女绕膝,名唤昶安、静姝。
憨声娇笑,音尤在耳。
虽知不过一枕黄粱,却使人有庄生之惑。
烟云过眼,往事成尘,后会不可期,君以时自重。
若有来生,愿君能似梦中那般,眉眼带笑,万事顺意。
沈甄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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