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伦简直想给她跪下。
他嘴唇动了动, 欲言又止,给她传音道“前辈,不是晚辈不想在这里惩戒, 实在是毕竟是炼虚弟子,晚辈没有直接处置的权力, 必须先带回门派交由容宽道尊处置这么严重的事情, 道尊一定会重惩的, 您也通融一下好不好”
周竹桢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也行。”她并没有过多纠缠,“此人杀害同门,是流云派内务, 由你们带回去交给他师父处理,倒也理所应当”
穆伦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心里一喜,他一口气还没舒完, 就听周竹桢吐出了两个字。
“但是。”
穆伦舒了一半的气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周竹桢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道“此人伪造证据,诬陷我问道门弟子, 意图毁坏两派之间的友好关系。这可就不是流云派内务了。”
“这”
“我的要求也不多。”周竹桢笑笑,比了个一的手势, “让我罚一剑, 这件事本君就不再过问。”
穆伦“”
夭寿啊, 映耀不过是金丹后期修为, 宸元道君都化神中期了, 别说一剑, 一指头都能摁死他
就连化神初期的他都不敢接她一剑,让映耀挨
“本君保证不伤他性命。”
好吧,挨就挨吧。
穆伦长叹一声,点点头,又道“前辈您可悠着点”
“怎么不相信本君的剑法”
“不敢不敢。”
映耀看着他们俩讨论他的死活跟讨论砧板上的肉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一样,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这个时候才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后悔。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炼虚嫡传,众人追捧;一个时辰后他就成了宗门罪人,万夫所指
他其实并不是预谋杀人,而是临时起意。他对自己这个同门师妹关注已久,今日碰到她和问道门的杨裕齐一同回来,言谈之间似乎对杨裕齐颇有好感,他不由得产生嫉妒和怨气,两人激烈争吵后,映霞气愤地转身离开,却被他打晕之后采补致死
原本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一把火烧掉,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但他却突然动了心思,想把锅扣到问道门头上,于是就用沉钧剑符伪造了那一道剑伤后,派自己的一个跟班去问道门附近抛尸。
问道门压制流云派时日已久,容宽又经常在他们面前表达不满,久而久之,他的徒弟们也有了厌恶的情绪,再加上映霞产生好感的是问道门弟子
他特意服用了固灵丹掩盖自己外表上的气息虚浮,自以为这样应当是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穆伦道君居然找到了几个见过映霞的目击者,顺藤摸瓜又揪出了杨裕齐,杨裕齐又扯出了他
都怪穆伦,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为什么不见好就收,偏要刨根究底
问道门的周宸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刻薄傲气得什么一样,当着这么多人使劲下他们脸面,如今还敢对他动手她就不怕被他师父报复吗
他在心里怨这个怨那个,丝毫没想过是自己练了邪术,犯了无可饶恕的罪孽,才招致这样的结果,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回去之后,这些害过他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最让他感到疑惑的一点是,他明明散去了映霞身上的气息,周宸元身边的侍从是怎么发现她被采补过的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派弟子,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
他自然不会知道清平清安都是炉鼎出身,他们或许不如他了解采补之术,但对于被采补后的状态却比他要清楚得多了。
穆伦既然答应了,周竹桢也不客气。她手一翻,归真剑已经在手。长剑出鞘,剑刃流过一点亮光。
映耀看着她挥剑斩下,紫色的剑气扑面而来,他只觉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祭起防御罩抵挡
金色的防御罩只闪了一闪,就被剑气击灭,映耀整个人都被剑光笼罩在内。
惨烈的喊叫声如同厉鬼呼啸,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剑光不过亮了那么一瞬,惨叫声却一直未曾停歇。
剑光散去,众人才看清了映耀的模样。
他并没有被一剑斩杀或是断手断腿,恰恰相反,除了身上的道袍有些细小的破损,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是极其惊恐地惨叫着。
细看之下才能看出不对。
他裸露在外的面部和双手皮肤上都有清晰的红线缓缓浮现出来,一条条红线纵横交错,鲜红诡谲,密布在苍白的皮肤上,让人观之则感到头皮发麻。
“红线”越来越清晰,一条条红线的交错处凝成血滴,血色浸透了他身上的道袍。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周竹桢的确只出了一剑。
但她这一剑,分化出了成千上万道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在那一瞬的时间里,就在映耀身上割出了不知道多少道伤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