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辛氏切的肉块小，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面糊, 刚出锅的时候表面还在滋滋的响, 颜爻卿伸手捏起来使劲吹了吹就往嘴里放, 烫的也不敢嚼, 龇牙咧嘴恨不得蹦起来。

外面酥脆的面皮有着微微的咸味，里面的肉刚好熟透, 嫩的几乎不用怎么嚼, 入口即化。

“快喝口水。”颜老头见着颜爻卿龇牙咧嘴的还要继续吃，便赶忙站起来舀了一碗温水递过去，“凉凉再吃，急什么。”

“好吃哩。”颜爻卿抱着碗咕咚咕咚地灌水, 喝完了水觉得嘴里舒坦了, 又伸手捏着吃。

第一锅也就炸了一小碗, 几乎全让颜爻卿吃了, 第二锅出来的时候颜爻卿倒是没再伸手, 又说起大房那边的事儿来, “小海的满月酒咱们什么时候给办了就是。等回头那灾祸的消息传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娘说咱们花莲县没事我咋不太信回头那些蛮子要是直接打过来，咱们还不是得进山躲起来。”

“你放心就是, 花莲县不会有事。”颜老头也这么说。

“为啥”颜爻卿是真的好奇, 甭管是辛氏还是颜老头说的都这么斩钉截铁的, “难不成咱们花莲县的人有什么不一样不成我咋没看出来”

“一边去，站在这里碍事。”辛氏道，“你又见过几个人, 连花莲县外面都没去过，哪能知道一样不一样的。”

“我确实没去过。”这一点颜爻卿承认，他笑眯眯的跑到一边蹲着，心里头开始琢磨。

辛氏和颜老头的反应跟颜爻卿想的不太一样，辛氏竟然知道南边是什么样的，这让颜爻卿觉得这定然是还有一些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不过书中对颜家的描写十分少，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提起过颜家帮着颜老五成亲，再往后颜老五便跟着黄四郎去了县上，又很快走出去，去了州府。

书中有关颜家的描写就这么多，当初颜爻卿根本没有在意过颜家，他只是觉得那书中的颜老五也实在是太傻了些，为他不值。

“爹，娘，我在外面闯大祸了。”颜爻卿忽然道。

他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把那秘密说出来。

“有人惹你”辛氏问。

她没有问是不是颜爻卿招惹了什么人，而是问什么人招惹了颜爻卿，并且那么的理所当然。

颜爻卿就觉得此时的辛氏莫名的霸气起来，她看上去甚至是不像普通的农村妇人了，但颜爻卿知道，眼前的辛氏还是辛氏，她并不是别的什么人。

“娘，我闯了大祸。”颜爻卿道，“牵扯到很多人命，黄四郎和高老爷还有咬狗他们都知道这个事儿我原本没打算跟你们说，又觉得瞒着你们也不合适”

原本颜爻卿是不敢说，他怕辛氏和颜老头会受不了。

“多少人怎么回事”辛氏又问。

颜爻卿就抬头看辛氏，他发现辛氏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摊上大事的那种不知所措的反应，她只是淡淡的问，甚至是语气里还有种不易察觉的欣慰。

看到这样的辛氏，颜爻卿心里头就不由的咯噔一下，他好像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好像是打开了某个隐藏的很深的，几乎是永远都不会开启的大门。

“是一群土匪，为首的人叫钱到手”颜爻卿不再瞒着那些事，而是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甚至是包括花莲县的变化，以及梅姐儿的所作所为。

灶房里辛氏还在忙活，酥肉已经炸完了，放在一个很大很大的罐子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香喷喷的味道。

锅里开始烧新的菜，方才颜爻卿喝水的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了新的水，还冒着热气。

辛氏拿出菌菇酱舀了一勺放到锅里，那香味立刻就变了。

颜老头拿着烧火棍拨弄灶膛里的火，脸上被火光弄的明明灭灭的。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寻常，看上去都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甚至是颜爻卿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同，可因为颜爻卿说的话，因为辛氏和颜老头看上去跟别人不一样的态度，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颜爻卿现在还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他并不排斥这样的不一样。

如果辛氏和颜老头什么都不问，劈头盖脸的就觉得肯定是他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打他骂他的话，那样他心里头才会失望，才会难受，才会不知所措。

“死了就死了，无凭无据的，也找不过来。”颜老头就道。

“爹，你咋不说说我，毕竟我”颜爻卿忍不住道。

忽然颜爻卿又想起来，先前他在家里闹腾，去冉家村闹腾，又折腾菌菇酱作坊的时候，这些个事儿对于平静的上坡村来说，都几乎是天大的事情，可辛氏和颜老头依旧是表现寻常。

“娘，我咋觉得你比我还能耐呢”颜爻卿道。

“什么能耐不能耐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辛氏道，“饭都烧好了，去喊黄四郎来。”

“成。”颜爻卿也没再追问，他从灶房出来，让咬狗去喊黄四郎，自个儿则是溜溜达达的去了大房那边。

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儿现在已经白白胖胖的，闭着眼睛，小手小胳膊的，看上去十分神奇。

颜爻卿凑过来看了一会子，这才跟颜文武说话，“满月酒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恩，差不多都准备好了。”颜文武满面红光道，“回头等你跟老二他们都有空就把满月酒办了，咱们也好好热闹热闹。我这身子轻省多了，回头也能下地干活了。”

一直待在屋里，甚至是去院子里的机会都不多，颜文武急了。

再加上颜家兄弟都有差事忙，甭管挣钱多少，好歹是都有银钱往家里拿，不像他，不但赚不了多少银钱，甚至是每天还要花不少药钱。

“好好养身子，不急，身上舒坦了总能找到赚钱的法子。”颜爻卿就道。

颜文武点头。

正说这话，方才还安安稳稳睡着的小孩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颜文武便顾不上颜爻卿，赶忙去忙活。

冉氏就躺着一动不动，也不伸手帮忙，全都是颜文武动手。

颜爻卿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子，感觉自己实在是没话说也帮不上忙，便转身出来了。

等黄四郎来的时候就看到颜爻卿无聊的坐在院子里，“要吃饭了”

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香味，黄四郎也是觉得自己饿了。

“恩。”颜爻卿点头，又说，“我把那件事告诉爹娘了，看他们的反应竟是根本没有大惊小怪。黄四郎，你说我爹娘咋跟寻常人不一样呢”

“爹娘原本就跟寻常人不一样。”黄四郎低声道，“爹娘对你很好很好啊”

“那不是寻常么”颜爻卿诧异道。

他一直都觉得这是寻常的，爹娘对他好，他对爹娘也不差啊。

黄四郎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让他说他怕是也说不明白，只是心里隐隐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已。

屋里辛氏喊了声，颜爻卿便赶忙进屋。

吃饭的时候颜爻卿还在心里头琢磨，一直都没说话。

颜文田、颜文车和颜文宇都在外头忙活，宁哥儿在作坊那边，家里头吃饭的就还有小辛氏和刘哥儿，也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间饭桌上竟是只有吃饭的声音。

等着吃的差不多了的时候，颜老头放下筷子道“老五你不是要囤粮食去最南边吧，走水路快。”

“得有船吧。”颜爻卿还真的这么想过。

既然别的地方有了灾祸，那花莲县迟早会被影响到，即便是灾祸过不来，那粮价也势必会被影响。颜爻卿若是现在买粮食屯起来也确实是可以，可他不想发这种财，那倒是不如去那边买粮食。

那边一年四季如春，还有一年四季如夏的地方，那里的粮食基本上一年至少熟两次，有的地方甚至是能熟四次，那粮食定然是多的吃都吃不完。

颜爻卿早就在心里头琢磨过，只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怕是轻易行不通。

且不说路线如何确定，走水路还是走陆路，怎么走，走陆路至少需要马匹和一些人手，走水路又要走哪条，还要有船，更别说还要有相应的人手，这些颜爻卿都没有。

他原本想着或许可以先离开花莲县，去外面没有灾祸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探索，只要耐心的一点一点来，总能找到他想去的地方。

没想到颜老头忽然说起这件事。

而饭桌上的刘哥儿其实是有些没听明白，不过颜爻卿注意到小辛氏眼睛闪了闪，不过也没说什么，甚至是没怎么诧异。

“船不是事儿。”颜老头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