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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振兴歪嘴絮絮叨叨数落江守信许久, 完了,注意谭振业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眸黑如墨,无端令人发毛, 他问, “怎么了”

“大哥怎么不和范良等人唠叨几句”谭振业问。

谭振兴动了动唇, 心虚地别开脸,小声嘟哝,“和他们斤斤计较人家还以为咱把他当回事了,江家虽一门三举, 但比咱家差远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年轻,年轻就是机会,江老太爷嫉妒心作祟罢了,咱搭理他作甚”

有的人你越搭理他越来劲, 何必呢像刘明章老娘, 他们不搭理她照样过得不好

难得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且不还嘴,谭振业眼眸渐深, 戏谑道,“大哥自己领会到的”

谭振兴自信挺了挺胸膛,得瑟道,“那是。”

“大哥总算开窍了。”谭振学由衷地感慨, “父亲若知晓,必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谭振兴“”这道理很难吗怎么看谭振学一副他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似的,平心而论,他心情并不是很美妙。

谭振业若有所思地看着谭振兴,但笑不语。

谭振兴“”好吧,比起谭振学,谭振业的神色更让他不爽

江家在绵州有声望,其他人都把放在云尖书铺的文章收回,唯有江守信不为所动,这种行为在读书人看来也算有几分傲骨,故而江守信的文章仍然有人买,谭振兴是舍不得花冤枉钱的,就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江老太爷说得天花乱坠跟真的一样,还是个举人自辱身份遭人笑话罢了。

别问谭振兴为什么开窍了,谭佩珠告诉他的,谭佩珠说自己是举人了,在外要注意言行,世人多怜悯柔弱,多敬重圣贤,他做不到圣贤,就尽量宽容大度些,读书人心思通透,是非对错,读书人心里自有定论,她的话谭振兴深信不疑,那时刘家何等嚣张,结果还不是名声尽毁遭读书人唾弃

江家,且等着吧。

被谭振业看得不爽,他板着脸警告谭振业,“江老太爷阴阳怪气就由着他罢,千万莫动什么歪脑筋。”

他怕谭振业意气用事,明面上不和江家杠,背地使什么花招,传到谭盛礼耳朵里,又是挨打的事,毕竟谭家三个举人,周围又住着读书人,挨打总不好听,哭就更丢脸了。

江守信的文章意有所指,城里读书人没有人不觉得他在讽刺谭家,然而看谭家几位公子气定神闲,似乎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心上,再比较江家那位年事已高不依不挠的老太爷,高低立见,待得知谭振兴还极力帮江老太爷澄清此事,对谭家人更为钦佩,反观江家,德高望重的老举人,整日靠讽刺别人的文章牟利,行径和商人有什么两样

而且那些文章像极了坊间不入流的故事,不该是正经读书人写的

他们的评价传到江守信耳朵里,他一口气没缓过来,给气晕过去了,士农工商,谭家为读书人,竟和商户联姻,不是有利可图是什么,他本意在肃清社会不良风气,谁知得来如此评价,世风日下啊。

他晕倒,江家上下都乱了套,大病初愈的江仁劝他,“谭家确有祖上帝师的修养品德,父亲与他们争锋相对作甚。”他虽在家里养病,平安街的事听说了不少,谭家几位公子经常和读书人探讨功课,众读书人的策论诗文算学进步迅速,以致于慕名而来的读书人越来越多,江守信和谭家为敌,无异于把那些读书人也得罪完了,别说读书人,就是街上摊贩和乞丐提到江守信都骂他倚老卖老,是个糟老头子。

何苦呢。

“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病床上的江守信磨牙,“谭家祖上帝师又如何,早已没落。”

江仁叹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帝师后人,论天赋就比寻常人强,更别说谭老爷饱读诗书了。”

他读过谭盛礼的文章,朴实不失大气,发人深省又不失童趣,和乡试的文章风格迥异,要知道,文人写文章,多有自己的风格,或文采斐然,或语言犀利,或以物喻理,但他读了谭盛礼的文章后,完全不知他的风格,巡抚大人说谭盛礼的才学能做乡试主考官不是没有道理的。

历届科举,不乏有人为了讨好主考官,私底下收集主考官人选的文章诗文,从中揣摩主考官的风格喜好,而谭盛礼没有特别偏重,他做主考官,考生们根本无从揣摩,单论这点,别说乡试,会试主考官都没问题。

“父亲,谭举人若没真才实学怎么可能被评为新科案首”

他知道父亲心高气傲,嫉妒谭家人来绵州短短时日就受人推崇敬重,那种敬重,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忌惮和巴结讨好,而是发自心底的尊敬,不是真正的贤者做不到,再看平安街的风气,小偷进院子偷窃,半夜又还回去了,说谭老爷教诲的不仅仅是读书人,还有天下百姓,他再偷也不能偷谭老爷身边。

连小偷进了平安街都改过自新,谭盛礼品德高尚得令人景仰,“父亲”

江守信怒目而瞪,“滚。”

知道又惹父亲不快,江仁弯腰作揖,脸色苍白地走了,出门碰到匆匆忙回来的江同,小厮搀扶着他,脸颊红扑扑的,又出门与人喝酒了,江仁皱眉,“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往后少出门,多在家温习功课。”

“是。”醉醺醺的江同颔首,舌头打结,“祖父如何了”

“醒了,进去看看吧。”

江守信生病请大夫的事不时就传开了,说是怒火攻心,大夫还神秘兮兮的说和谭家有关,城里读书人就不明白了,江守信写了好几篇讽刺人家的文章,人家没生气呢,自己先把自己气出病来,心胸委实太过狭隘了,想到江守信可能会是绵州书院下届山长,就有人偷偷给韩博源写信,把这几月以来江谭两家的事提了提,包括江同与友人说了哪些谭家的坏话,谭家人有是何反应,写得清清楚楚

最末,着重写道有此心胸狭隘不容人者为山长,吾甚患书院名兮

韩博源收到好几封类似的信,说实话,除了谭盛礼,他确实考虑江守信做山长,毕竟教出两个举人儿子,江守信此人是有些能耐的,然而发生这种事,他犹豫起来,关乎书院名声,由不得他逞私人情谊,和书院其他几位老师商量,最后,韩博源书信去梁州,请梁州曾夫子来绵州书院做山长。

可怜喝了两副药刚好的江守信听到这事,又气病来,这次较为严重,据说气得吐了血,中风了。

他和谭盛礼理念不同,谭盛礼倾向于寒门学子,他自以为能代表富家学生,官场尚分阵营,文人分派系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谁知韩博源最后请了曾夫子,曾夫子何许人,中举后回村种田办私塾,两耳不闻窗外事,请那样的人来做山长,不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脸吗

梁州离绵州远,曾夫子赶路需要些时日,期间,韩博源开始重塑书院学风,首先降低了束脩,对求学者考察其学问,有天赋者优先,除此外,还郑重邀请其他有清名的人坐馆,不论功名,饱学之士即可,消息传开,城里炸开了锅。

在曾夫子到绵州时,绵州书院已经换了门庭,金碧辉煌的大门撤掉,装了简单的木门,门前的石狮子换成了常青树,乍眼瞧着,和普通私塾没什么两样,谭盛礼没见过那位曾夫子,因为他已经在回府城的路上了,谭振业过了县试,明年有府试和院试,谭盛礼不放心他独自回去,带着乞儿给他做伴儿,他问乞儿,“离开私塾会不会不舍”

乞儿摇头,“私塾没有谭老爷好。”他喜欢去私塾是因为知道谭盛礼在家里等着他,回家如果看不到谭盛礼他会难过,乞儿扁了扁嘴,“谭老爷,以后你去哪儿乞儿都跟着你。”

他喜欢听谭盛礼讲稀奇古怪的事,比如打家具,比如修堤坝,比如筑城墙。

谭盛礼会心笑道,“好,到了府城,时间充裕的话就再给你找个私塾如何”

乞儿想想,“好。”

外边赶车的谭振业听到老少对话,脸上有了笑,他知道父亲为何坚持陪他回府城,他怂恿书院学生给韩博源写信的事被他发现了端倪,虽不知自己哪儿露出了破绽,谭盛礼想问,必然能问到源头。

入冬了,某些山路结了冰,马车行驶得尤为缓慢,傍晚,绕过某座山头,谭振业被前边不远处的客栈定住了视线,客栈外竖着匾额,歪歪扭扭的字刻着望父两字,他皱了皱眉,回眸道,“父亲,今日就先歇下罢。”

府试和院试三年两考,都在明年,眼下时间充裕,用不着紧张赶路。

谭盛礼撩起车帘,冬天雾气重,隐隐看到前边有家客栈,来时有走官道,住的是集市客栈或农户家,很少歇在路边客栈,他被客栈名吸引,“好。”

客栈冷清,老板娘接待的他们,院子里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玩泥巴,他们进院时,他目光阴狠地瞪了他们好几眼,老板娘过去安抚他,“是新来的客栈,他们是读书人,会识字。”

男孩眼神立刻柔和下来。

谭盛礼他们要了间上房,谭振业去院里卸马车,谭盛礼背着包袱上楼收拾行李,乞儿跟着他,约莫以为乞儿和他同龄,小男孩跟在他们后边,乞儿回眸,看小男孩在流鼻涕,他上前,掏出手帕将其擦干净,“你想和我玩吗”

小男孩点点头,乞儿问他,“我叫乞儿,你叫什么名字”

“望儿。”小男孩又吸了吸鼻涕,这时候,旁边房间有人出来,看见小男孩,咧着嘴笑得夸张,“望儿,和叔出门掏鸟蛋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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