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研究经费就位, 贾代儒带着贾政开始研究了, 其实就是一个糊弄小孩的过程。
高压水枪的制作太复杂,涉及方方面面,仅动力系统和软管的气密性就足以让他放弃,毕竟他的核心还是系统。
系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对创造的执念也不像人类那么重。
各方面条件成熟, 他能做, 条件不成熟,对不起, 他要优先完成别的任务。将自己的一生耗费在一件不知道结果的事上, 只有人类才会做。至于说想土办法,那也太难为他一个系统了。
所以, 打一开始他的高压水枪就是儿童玩具水枪,原理差不多对材料的要求和高压水枪比起来可谓是的云泥之别。
“咱们研究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我和你一起完成,后面的你自己组织团队, 我就不参与了。”
一开始, 贾代儒便想好了及时退场的理由。
贾政不疑有他, 点头同意,几天后,世界上第一个玩具水枪面世。
“它就是高压水枪”
贾政不能接受结果, 连片叶子都打不下来能叫枪吗而且射程高度也不够,清洗不了雕檐上的灰尘。
接下来贾代儒像他展示了什么叫做系统从来不心虚,嗯, 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
“研究哪里有一蹴而就的,真正伟大的发明从来都是经过千百次的试验,你真当几天就有重大发明呀”
然后,他拍了拍贾政的肩膀,“玩具水枪是研究的第一部分,很成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给你个提示,要想做出真正的高压水枪你要从材料和动力系统下手,别的不说,光是钢铁的强度目前就达不到,还是水枪需要用的软管,什么样的材料在密闭性和柔性能上能符合要求。”
“这些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完成的,你可以找志同道合的同窗组成团队研究,不过不要对他们报太大希望,学堂里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或者,等你大了,进入工部再着手研究,听说大庆最厉害的大匠都在里面。”
贾政愣愣地还没完全听明白,脑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做的只是个玩具呀”
“还有,我们那一百两银子就是所有材料齐备也不够呀,更不用提研究新材料,简直就是无底洞。恐怕只有靠朝廷才能支撑这么庞大的经费。”贾代儒实事求是,高压水枪需要强有力的动力,内燃机和电力不是个人说做就做的,诚然,内燃机构造并没有那么复杂。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将内燃机做出来他也不能保证安全悉数符合国标。
违反国标的产品他才不会做,特别是这种一疏忽可能涉及人命的事,内燃机爆炸属于特大事故来着。
“朝廷”贾政问。
“就是工部。”贾赦插话,“傻不傻,这还要问,大庆最好的匠人都在工部呢。”
“我要进工部”贾政捏拳。
“好志向”贾代儒拍了拍贾政的肩膀鼓励。
贾赦已经拿着水枪玩开了。
“真好玩”贾赦对水枪接受良好,“这个借我玩吧”
说完,不等二人同意揣进怀里跑了,他要给他的好朋友柳橖杰显摆一下荣国府的最新出品,让他知道荣国府永远走在京城时尚的前沿。
贾赦怀里揣着宝贵水枪一溜烟跑到柳国公府的西角门,只有那个门上的门子会悄悄通知柳橖杰。
“你来了。”不一会儿,柳橖杰便亲自来接贾赦,“走,进去说话。”
一进屋,他拿出贾赦送给他的28个键位的拇指琴,兴奋道,“你听,我新想出的曲子好听不”
贾赦耐着性子听完,胡乱点头应承,“好听,好听。”
迫不及待拿出水枪,“拇指琴马上就要过时了,现在流行水枪。”
索性柳橖杰也是少年,天性中有那么几分爱玩爱闹地性子,见到新鲜玩具也来了兴致,两人玩成了一团。
“我们去射狗,上次冲你叫的那只。”对着花草树木喷水已经不能满足贾赦了。
柳橖杰犹豫了,“那是太太的爱犬。”
贾赦浑然不惧,“正是因为她的狗才要喷它一身水,叫他狗仗人势欺负你。”
柳橖杰大为感动,咬咬牙,“听你的。”
两人偷偷摸摸跑到后花园,那只恶犬就养在狗舍里,只见它鼻子轻抬嗅了嗅,突然爆出猛烈的吠声。
“汪汪汪”
“被发现了,一不做二不休,走起”
贾赦端着水枪冲了过去,被柳橖杰一把拉住,“还是我来吧它不认得你,万一链子没拴紧真的咬着你怎么办”
“你行吗”贾赦不相信小伙伴。
柳橖杰笑了笑,夺过了水枪,“它认得我,顶多就冲我叫唤几声。”
一管子的水猛地朝狗射去。
“汪汪汪”狗猛然受到攻击叫得越发大声,柳橖杰不慌不忙将所有水用完。
“走吧”他说。
贾赦不过瘾,“我们再装一管子水来。”
柳橖杰顿时头大如斗,“它叫得那么大声,等下下人来了发现了吃排头的还不是我,你就放过我吧”
想到柳橖杰在柳国公府里生存之艰难,贾赦也不强求。
“那好吧”
“真过瘾。”其实柳橖杰也没玩够,特别是呲老对自己叫唤的恶犬,不过谁让它主人是太太,只好就此罢手。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贾赦便告辞回家,然而柳橖杰却倒了霉。
伺候柳太太爱犬的仆人赶来得晚些,发现狗身上结了细细的冰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说,“要是太太知道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愁眉苦脸,在柳太太眼里他们没有狗命值钱,这只狗是柳太太初嫁未孕抱回府养着积福的,没想到才抱回来一个月太太便有了身孕。
因此,这条狗可谓是柳太太的福星,连名字都改为阿福了,可见它在柳太太心中地位之高。
谁要是伤了狗就是伤了太太的福气,他们可担待不起。
几人陷入了沉默。
“不如说是大公子泼了阿福一身水。”一人眉头一扬突然道。
“不妥,不妥,毕竟是小主人,我们怎好诬赖”立刻便有人不太真心的反驳,倒不是他善良,而是柳橖杰名义上还是柳国公的继承人,奴性让他们天生便有些畏惧。
“那你去说你泼了阿福一身水,大公子毕竟是主子,太太难道还能因此打杀了不成”说话的人双手抱胸,一只眉毛扬得更高。
“我我又不是我泼的,凭什么”
“不是大公子就是你泼的,你想清楚了还有你们,你们觉得是谁泼的”他环视众人。
“是大公子泼的没错。”立刻有精明的附和。
“对,对,对,就是大公子,我等哪敢阻止啊”
这人高兴起来,“说的好,既然要赖在大公子身上就要把事情落实咯,是我们亲眼所见,大公子亲自动手,来顺递的水,一大盆呢。”
来顺就是跟在柳橖杰身边的小厮,鉴于对方身为主子根本不可能自己端着一盆水到后花园,他极为聪明地又添上了来顺。
“就是,我们毕竟是奴婢没那个胆子拦着大公子呀”有人补充道。
几人这样跟柳太太回禀。
“岂有此理,那个逆子呢给我叫过来”柳太太柳眉倒竖。
“太太息怒。”一旁的乳娘连忙拦住,“太太,后娘难当,你现在把他叫过来又能怎样打也打不得,骂两句您就是坐实了恶毒后母的名声,不若等老爷回来问问老爷的意思。”
柳太太眉头轻拧,“嬷嬷说的对,哼,他不就是想让我动怒吗好奸猾的小子。”
“太太这么想就对了,后母难当,万事还有老爷呢。”乳嬷嬷欣慰道,她家小姐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若非她家小姐听人劝纵然她万般计谋也不管用。
“去前面盯着,老爷一回来就叫过来。”柳太太叮嘱一个伶俐地下人去大门候着。
柳橖杰完全没有防备,在他看来,当时又没人看见难道还能说是他干的
不料,还没到晚饭时间,他被叫到了书房。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柳公怒目横视。
柳橖杰心道事发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逆子,平素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阿福不过冲你叫了几声你便下狠手,数九寒天浇了那么一大盆水,好个没有良善的王八羔子,我柳家怎么就出了你这种心肠狠毒之人”
柳橖杰的沉默让柳公更气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是武将出生,没把控力道下脚极狠,柳橖杰不过十来岁少年本就单薄如何受得住,只见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水。
柳公有些被吓住了,所谓少年吐血必不长久,他没了收拾儿子的心思。
“哼,你身边的那个叫来顺的最为可恶,给你端盆递水作恶,打死才好。”说着叫来人道,“去把来顺绑来。”
“爹,爹,是我泼的狗,和来顺无关,他不知情。”
柳橖杰一听极了,来顺是他的奶兄,比他大了不过两岁,从他记事就没和来顺分开过。何况,还有奶娘的情分在里面。奶娘已经没了,他怎么能让奶娘连最后烧纸上香的人都没有。
“这会儿承认了刚才怎么不吭声可见教训的还不够,来顺留不得。”
柳公是一家之主,他要打死的家生子谁人敢拦,何况,柳橖杰在柳国公本就没有地位,更无人求情。
来顺被绑了来,在书房外行家法,一声声板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声毫无阻隔地传进书房。
柳橖杰站起身,一步步迈了出去,来顺牙关咬得死紧,嘴角流出鲜血,看见柳橖杰大吃一惊。
“少爷,你们怎么出来了,外面脏,你进去吧”来顺慌张起来,他家少爷身体着实不壮实,再者贵人家的孩子本就容易惊住魂。身上的疼痛让他能想象到自己的惨状,定然没块好皮,若是将少爷惊住,可没人细心照顾少爷了。
柳橖杰泪如雨下,说不出一句话,跌倒跪坐在来顺身前,紧紧握住来顺的手。
“少爷,进去吧,别看了,来顺命薄陪不了你,以后你要好好的。”一段话来顺说的极为艰难。
柳橖杰哽咽了半天,喉头才挤出几个字,“你是我的兄弟,你才是我的亲兄弟。”
柳公闻言怒上心头,“胡闹卓儿才是你兄弟,给我重重地打”
板子加重,没几下来顺露出一个艰难地笑容,头一沉。
“老爷,死了。”打板子的人停下手,束手回复。
柳公冷哼一声,“这种不仁不义勾着主子做坏事的人死了最好,拉到乱坟岗喂野狗。”
“不用你们管。”柳橖杰的嘴角淌出一抹血水,声音嘶哑。
“还不快抬走”柳公不理会儿子,直接对下人发话。
“不用你们管,我的人我带走”柳橖杰护住来顺的尸身,两人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母亲去的极早,紧接着父亲便迎娶了母亲的嫡亲妹妹,柳太太人前惯会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模样,人后却截然相反。
加上父亲本就喜新厌旧,自然,等有了弟弟柳橖卓后他就成了无比碍眼的存在,立刻被挪到了国公府最荒僻的院落。可是,那时有奶娘和来顺的陪伴,他并不觉得无助。
之后,奶娘操劳过度早早没了,没了大人庇佑的他们可以说相依为命的兄弟。如此,又过了数年,没想到,来顺竟然也去了。
“老爷”下人不敢对柳橖杰动手,只好看向了柳公。
“哼,我看他能把人送到哪去”柳公一甩袖离开,男主人离开了,下人鸟兽作散飞快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只剩下一两人于心不忍地府里老人,“大公子,人死为大,总不能将人一直放在这,时间长了尸身僵硬可是连衣服都穿不上了。大公子对来顺有清,总不能看着他穿着破破烂烂去阎王那报道。”
柳橖杰脑袋动了动,“劳烦给我一辆板车。”
老人叹息一声,“大公子等等。”
不久,当真推来了一辆板车,帮着柳橖杰将人放在了板车上,推到柳橖杰的院子里找来来顺身前最爱的一件衣服换上。
“这人埋在哪呀”老人愁开了,柳公的意思可不让入土的,没柳公发话,府里的地可不会让埋来顺的。
“不若大公子再求求老爷”老人出主意。
柳橖杰没有说话,推起板车往门外走去。
“哎,大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老人有些着急,跟了上来,“车子重,我来推吧您要去哪里”
“只管往前推。”柳橖杰沉声说。
老人只好闷头往前推,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他的心焦起来,“马上就要宵禁了。”
宵禁期间被抓住逗留在外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有些后悔不顾头尾跟了出来,可是抬眼看柳橖杰眼里的伤痛以及早就被咬得血肉模糊下唇。
不禁软了心肠,小主人才是真正把奴婢当人看了啊
他不就是被小主人一句来顺是亲兄弟感动了么说他是柳国公府里的老人,不过是因为呆得年数长,其实也是30出头。这个年龄在柳国公府算是老人了。
“快到了。”柳橖杰说。
“啊”老人抬头疑惑地看了又看,还在西城,权贵之地哪里会有埋人的地方他家大公子不会伤心傻了吧
跟着又走了一小段路,在一个角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
老人彻底呆住,他家大公子要带着来顺尸体进入荣国公府
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不会运转了。
“啪啪啪”柳橖杰叫起了门,“劳驾帮忙告知你家赦大爷,就说柳橖杰来找。”
他塞给门人一块银子。
门人迷迷糊糊开了门,定睛一看,门口停着一具尸体,骇然不已。
“啊”他惊叫出声,原谅他少见多怪吧,荣国公简在帝心,谁吃了豹子胆敢拉着尸体上门,还是大过年的。
一路尖叫,半响才回过神,捏着手上的银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银子他想要,尸体,肯定是不能进门的。
还没等他思量好,他的尖叫声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钱贵,鬼叫啥呢小心惊着主子。”
“可不得惊着主子,有人拉着尸体上门了。”钱贵嘴一秃噜说了出来,接着后悔起来,将银子偷偷塞进怀中。
“啊还有这等事,可别让人进来了。”
荣国府从来没有秘密,只过了半个时辰便传进了内宅,贾赦一向消息灵通,听到有人拉着尸体上门怒起。
“我去看看谁吃了豹子胆欺负到荣国府头上”虽然今天他没有呲狗,可小伙伴动手也相当于他动手了。
所以,他现在是威风凛凛的贾小将军。
“我先去会会,不许告诉太太”贾赦警告。
门外头,柳橖杰已经料到会被关在外头,只是他现在无路可走,只能过来试试。
“大公子,时间不早了。”老人姓吴,大家都换他吴大。
“再等等。”柳橖杰盯着门。
一直等到太阳最后一缕余晖落下,门嘎吱一声响动,“呔,哪里跑”
听到熟悉地声音,柳橖杰一直绷着的心乍然松了下来,“贾兄,是我”话还为了,软倒在地。
“柳儿”贾赦看见小伙伴晕倒在地,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
他急忙蹲下欲扶起柳橖杰,“柳儿,你可别吓我。”
待看见柳橖杰嘴唇血肉一片,吓得几乎哭了出来。
吴大见状,稍稍有些安心,冲着贾赦行礼道,“给贵人请安,我家主子今日挨了老爷一脚当场吐血,后来顺又在眼前被杖毙伤了心肺这才晕倒。如贵人方便,还请寻个地方安顿我家主子和来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