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拇指琴, 钢琴制作无疑是个漫长的过程, 又一个学期结束，李匠户还在拉钢丝。不是他不够努力，实在是贾三老爷的要求太高。拉了6个多月的钢丝，合格的只有5根，说出来他都想哭。

要不是对方是荣国府的三老爷，每个月又会给他一些补贴, 早就不想干了。

甚至，他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合格的匠人。

“哎又废了一根。” 想着，手一抖, 又拉废了一根。不过即便他手不抖恐怕拉出的也极难符合三老爷的要求吧

不过拉个钢丝, 仅仅粗细均匀是不够的, 粗细要按着三老爷的要求来, 从头到位，必须一模一样。

现在, 粗细已经难不倒他了。

可是接下来难倒他的是强度、椭圆度、松弛、塑性、抗腐蚀, 这些是三老爷的原话, 他几乎没听明白。反正就知道，在上千根粗细一致的钢丝中, 能完全达到这五点的只有5跟钢丝。

真不知道三老爷是如何快速从那么多钢丝中找出合格品的。

正想着, 他儿子李小虎颇为紧张地跑了过来。

“爹, 一号来了。”

李匠户头脑一蒙，难道三老爷终于不让他继续拉钢丝了临到头，他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想到这几个月领的月钱，他有点舍不得。固然，自己开铺子自由，可是收入哪有贾三老爷那稳定。

一号进门就冲他抱拳道喜。

“喜从何来”李匠户一头雾水。

一号笑眯眯，“我们三老爷要聘请您当贾氏族学的先生呢，以后您不但是受人尊重的先生还有月俸银子了。”

李匠户越发糊涂了，他一个匠户能教学生啥

不由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号仍然笑，“当然教学生做工了不但乙班的学生每月跟着您学几天的工，就是我们家大爷、二爷也要来听您讲课呢。”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大字不识的铁匠怎么能当先生”李匠户连连推拒，如果他没猜错，一号口中的大爷、二爷可是荣国公的嫡子，自己如何能给那么尊贵的人儿讲课

“有什么使不得的我家三老爷都夸您呢。”一号说，他倒没说假话，贾代儒是真的夸他了。

说起来以目前的工艺水平基本上是制作不出来钢琴的，关键就是琴弦。钢琴的琴弦是用纯度极高的碳钢丝做成，琴弦的横断面也必须是正圆形，如果稍稍有些椭圆就会导致杂音。

在了解当前工艺水平后，他已经放弃制作钢琴转而研究起了管风琴，毕竟，管风琴虽然体积庞大，结构复杂，但是人家在公元前250年就出现了。只要画出图纸，绝对能做出来。

就在这时，李匠户带给他了一个惊喜。

他做出了一根完全符合要求的琴弦，因此，本着储存技术的心态他干脆每个月给李匠户一些补贴让他继续制作琴弦。

一个很有匠心的工匠，几乎在那时贾代儒就已经敲定李匠户李大牛将是职业学校第一个工学先生了。

“三、三老爷夸我”李匠户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6个月只拉出了5根钢丝平均一个月不到一根，就这样还被三老爷夸了

“是呢，那么多匠人就您一个拉出了符合要求的钢丝。”一号也不瞒着他，光是钢琴内部零件就有8000多个，需要粗细不同的琴弦219根，李匠户自然只接到了极小的一部分活计。

李匠户自打过年便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月俸是多少”李匠户没反应过来，他儿子李小虎问道。

一号羡慕地看了一眼李匠户，“一个月3两银子，年底还有奖金。”

李小虎张大了嘴，一个月3两，一年就36两，也就是说他爹当一年的先生就能给他娶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媳妇了。

他期盼地看着他爹李大牛。

李大牛还没回过神，又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给砸晕了。

一个月3两银子，太多了吧

虽然京城大居不易，但是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一年10两银子绝对能养活一大家子。36两银子，他家能天天吃肉了。

“我我干”回过神的李匠户立刻同意了。

一号拿出一张契约，念了一遍内容，条件待遇极好，学堂答应终身聘请他当先生，但是同样，他不得敝帚自珍。

李匠户犹豫了，匠人靠技术生存，可是三老爷让他将技术通通交给学生。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李小虎急了，他不像他爹喜欢当铁匠，也不想一辈子当个铁匠。

“爹，答应了吧我又不是当铁匠的料。”李小虎催促，“而且你年龄也不小了，当先生多好，虽然还是教人打铁但不用每日每日的劳作。”

李小虎心思活泛，哪怕手艺还不错但耐不住性子一天到晚的打铁。

看了儿子一眼，李匠户沉默良久，点了点头，“我都答应。”

“既然您同意了，请个见证过来签字画押吧”一号说。

不用一号吩咐，李小虎飞快跑出去叫来了街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签完契约第二天，一号又来了。

“先生要高价收购您的铁匠铺子当做学堂的实习工场，不知您愿不愿意如果不行先生会另外找个铁匠铺收购，不过到时要带着学生去那里上班了。”

听了一号的报价，李小虎又看向迟疑的李匠户。

给的钱足以买三个他家那么大的铺子了，不卖是傻子。

除了李匠人，另外还有几个匠人并一个掌柜被聘到族学当先生。

这一切都在学生暑假期间完成的，一转眼，又迎来了新的一学期。甲乙班的学员已经固定下来，除了贾赦等人，柳橖杰顺利通过升班考试留在了甲班。而努力了一学期的贾玩和贾敦虽然家长抓得紧，但他们自身不太爱学，最终没能通过升班考试仍然留在了乙班。

他们会学一天的文化课，再跟着匠人先生学工，如果想学商的则要放弃周末休息时间去跟掌柜学点经商。

贾敦和贾玩对这种安排挺满意的，他们上学不过是为了认几个字而已，不管学工学商都是一门手艺，足以让他们长大后养活自己了。

附学的李越陷入了艰难地选择，一面是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精英班，他又不考秀才就算进去也不过听天书浪费时间。另一边的职业技术班则友好多了，不管是学习进度和学工学商，都很符合他的资质和条件。

可是他附学的钱是四王爷出的，他去找四王爷了。

“不是和你说了，爷最近心烦，芝麻大的小事别来烦爷。”他舅舅程进瞪了他一眼，自从皇上让三皇子编纂字典、推广拼音后他家爷的心情就没好过。

这事皇上做的太不地道，拼音还是他家爷报上去的，贤妃吹了吹枕边风就将露脸显功的活给了三皇子。

更可气得还在后面，有大臣上书质疑皇上还说他家爷为人轻率，送爷一副戒急用忍的字。然后将爷调到了刑部，每天面对一堆的案件，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四爷心情更糟糕了。

李越不太清楚内情，但也受过自家舅舅的提点，这几个月都是绕着四王府走路的。闻言皱着眉头将问题摆了出来。

程进拧着眉，“罢了，我去问问爷。”

李越最终如愿留在了乙班。

另一厢，贾政看到了搁浅的管风琴图纸，立刻迷醉在里面。庞大而复杂的机器让他为之震撼，他从来没有想到机器能够如此繁杂。

“三叔，这是什么”

“管风琴，一种乐器。”

贾政瞪大了眼，那么厚一大沓的图纸只是画一种乐器

“可是它好像有一座房子那么大。”贾政也是识图的，难以想象一个乐器会和房子那么大。

不，比普通房子还要高，有二层楼那么高。

贾代儒轻笑，“你不会以为乐器都是拇指琴竹笛那种简单的吧”

贾政点头，他知道编钟，但是编钟不用画如此细致的图纸。他甚至看见图纸上画了几个风箱，难道弹个乐器还要和做饭一样拉风箱

“对，管风琴就是依附在建筑上的，你看这些键盘，按下键盘，它们内部的琴键机构就能把控制音管的阀板打开”

贾政仔细揣摩图纸，难以想像。

“音管为什么会发出声音”他问。

“靠风箱储存的压缩空气，一个管风琴演奏者就能演奏十几种乐器的效果，就和戏班子十几个乐师同时演奏一样。”贾代儒眨眨眼，其实随着李匠人拉出第五根合格的钢丝后就放弃做管风琴了，比起钢琴，管风琴太庞大了，也太费钱。

想一想，一架管风琴开始演奏，一个镇上的人都能听见。

其实也没必要做，贾代儒愉快地放弃了。

“虽然不打算做了，这些图纸你拿回去研究研究，换换脑子。”贾代儒让零号带着人将图纸抱到了贾政的东厢房。

高压水枪一直没有进展，频繁地试验让贾政又陷入赤贫状态，闲暇时间用来研究研究图纸挺好。

弟弟一连几天一放学就躲进屋子不出门，贾赦拉着小伙伴柳橖杰拦着匆匆回家的贾政。

“你最近又有新发明”贾赦直接问，他弟弟的状态太像在闭关做什么，说不准又有好玩的。

贾政这才抬头，“研究一种乐器。”

“是不是钢琴你又不爱音乐研究那个干嘛”

贾赦试图打消二弟的热情，三叔早早就说要做钢琴让他锻炼大脑，不过一直没有成品他也能松快松快。

和贾赦相反，柳橖杰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他也从贾赦口中听说了钢琴，据说音域极广，有88个按键，比起28个键位的拇指琴无疑更让他心驰神往。

贾政抿唇，“不是钢琴，是管风琴，有好几排按键数百个琴键呢。三叔说一双手就能按出十几个音，一个人能够演奏出一个戏班子的效果。嗯，脚上还有几十个键需要踩。是真正的乐器之王”

贾赦哀叹，“千万别做出来。”

一个拇指琴就够他忙乎的，再来个管风琴，那是要他的命。

柳橖杰眼睛发亮，一把握住贾政，“政哥儿，你一定要做出来呀”

贾政低头，“我做不出来，太复杂了，光是图纸就有我那么高了。”

贾赦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敛去，只听柳橖杰说，“这样，政哥儿，只要你能做出来管风琴等将来我生了女儿就把她许配给你如何”

为了管风琴，柳橖杰也是拼了。

贾政盯着柳橖杰俊朗得过分面庞看了半晌，竖起了两根手指，“你能不能生两个女儿”

柳橖杰

良久，贾赦爆出一阵狂笑，指着贾政，“你养得起两个媳妇吗”

他弟弟有多穷是荣国府人尽皆知的，再多的钱到他手里转头就没有了，就这还要两个媳妇。

贾政扭头看着贾赦颇为诧异，“难道我结婚了就不住家里了她们自然有她们的月例银子，为何要我养”

他很穷好不好，而且他势必是要进工部的，听说工部的官员也不太有钱。

贾赦瞪大了眼，反问，“等爹娘百年之后，你还不得自己养媳妇”

贾政奇怪地说，“不是还有你吗你是家主，当然要养我们。”

贾赦彻底傻了眼，到底是谁告诉贾政他一个大哥不但要养弟弟后半辈子还要给弟媳妇发月例银子

站出来，看他不打死他。

柳橖杰识趣地不吭声。

半晌，贾赦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觉得王子胜会养王子腾”

贾政的脸皱巴起来，好像他哥说的也对，而且乳娘以前就说过大哥是个败家的，似乎不能指望大哥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