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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1 / 2)

只是一听他说话声音还哑着, 曹烽就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冲动, 弟弟还病着呢。

段语澈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他做的饭菜了,离开的时候, 总是回想那股味道,也回想段述民做的三明治, 和他吃过的都不一样,在记忆里永远很清晰的美味。跟人聊天聊起美食时,也会告诉别人中餐好吃, 说自己有个会下厨的哥哥,当别人问起他具体做法时,他就一筹莫展了。

似乎他总被人照料着,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吃着吃着,段语澈忽然停了一下,曹烽一直看着他,见他停下,就问“不好吃吗”

他自己做的多年饭菜, 都是做给自己一个人吃,很少会招待人。

段语澈摇摇头, 咬着筷子说“下午去我爸家里, 收拾一下, 你下午有事吗”

曹烽摇头,今天下午他没课。

“你现在在上课,”段语澈看着他,“是上课还是给别人上课”

“给别人讲课。”

那就是老师了。

段语澈点点头, 也没问是高中还是初中,在他看来,这种工作完全配不上曹烽的能力,他虽然完全不懂这些,可他一直都认为,曹烽就应该去搞科学。

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会害他被实验室开除。

不过当老师也挺好,至少没辐射,他听说搞电子研究的,有很强的辐射,长此以往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影响。

吃过饭,两人打车去了段述民那里,白天不需要开灯,拉开窗帘后,秋日午后的阳光直直透入房间,房子打扫过,但是好长时间没住人,玻璃茶几上积了一层灰,植物也有些枯萎。

段语澈以前来过这里,此时触景生情,心情低落。

段述民留下的遗物不多,他默不作声地打开所有的房间门,在书房抽屉里找到了很多很让他意外的东西。

当年他写的第一篇完整的作文,叫我的行长爸爸,被段述民收在了抽屉底下,和这张用文件夹密封着的作文纸放在一起的,还有段语澈的练字帖,他回国时说不来中文,更写不来中文,段述民亲自教他学习,买了正楷字帖让他临摹,只是常常都临摹得像鬼画符。

去年工作上出了意外后,有关工作的文件、私人印章,全都被收回了。

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关于他工作的东西,全是私人的物品。

他后来结婚的照片,妻子怀孕后的b超图,少年时的自己和段述民的几张合照,一把旧的刮胡刀,还有他的皮质手拎公文包衣柜里放着他在世时的衣物,和以前没法比,一个小衣柜挤着他平时穿的休闲装,以及生病后戴的帽子。

他一件一件地找出这些东西,似乎他这八年来的生活浮现在了眼前,让段语澈感到意外的是,他还在段述民这里发现了很多的信。

密封在一个铁盒子里,保存完好。

他随手拿起一封,很快就辨别出这有些稚嫩的字是曹烽的笔迹。

一封又一封,堆在盒子里,字迹渐渐变得成熟,曹烽也在长大。

段语澈没有拆开这些信,而是叫来在外面打扫卫生的曹烽“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看看。”

“这是”曹烽看见那些信封的时候,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段述民会留着这些东西。

“哥,我发现你很喜欢给人写信,一写就是这么多。”段语澈想起前小姨夫说的话。

“叔叔资助了我很多年。”曹烽见到他的时候年岁还小,他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资助自己的人就是他在寨子里见过的、问他家里人呢的那个叔叔。在当时的环境,曹烽想联系他一次,是非常难的,后来他知道了写信可以邮寄给段述民,他就可以看见自己想说的话,可以看见自己的感恩之情,曹烽就开始给他写信了。

“平均一个月给他写一封,我也不知道,原来我写了这么多。”曹烽拿起几封,手指微微颤抖。

段述民偶尔会给他回信,那些回信非常珍贵,曹烽依然保存完好。

他以为段述民对自己失望透顶,甚至是憎恨的态度,定然会把有关自己的一切事物全部丢掉,却没想到会被保存起来、珍藏着。

当时段语澈离开了,曹烽是不敢回段家的,他没那个脸回去,他见到段述民就感到极端的内疚和不安,愧疚心几乎淹没了他。

只是弟弟给自己留了东西,曹烽得回去看看。

打开后,他才知道段语澈留的是钱,一盒子的钱,大多数都是外币,也有人民币,少说也有十几万。为什么留钱给自己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曹烽控制不住地去想,弟弟说留了东西给自己,又让自己努力读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件事毫不夸张地说,要了他半条命,每每想起,心脏都会抽痛。

段述民告诉他的说法是“你弟弟选择出国,所以过去的事,我不再追究,我联系了一所学校,会送你去那边读书。”

段述民给了他一张卡,告诉他学业问题不用担忧,但凡是学习的事,他就会出钱。

曹烽喊着说“叔叔,您别给我钱了,钱我都会还给你,我只求你不要让弟弟走,我没有骗过他,我是真的、我是真心的我求求您了”

“不是我逼他走的,是他自己想通了,曹烽,你还不明白吗,小澈只是一时糊涂,他分不清的,你对他的好,你口口声声的感情,会让他产生误解的”段述民冷冰冰地告诫他,“你和小澈,你们生长环境不一样,你们未来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现在年纪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你们是没有未来的。你别再试图联系他,他已经注销了手机号,他不想你联系他。”

当时段述民是恨他到了骨子里,说了很重的话,一面打击他,一面又让他好好学习,甚至还给他出钱。

后来曹烽就真的被送走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学校派出鸿星尔克和马小波来挽留他,曹烽做不了主。

那是一所封闭式的学校,每天都有没完没了的试卷,学校的升学率堪称全国第一,跳楼率也很高,学生压力很大。

曹烽那时候压力也大,不是来自学业上的压力,而是这整件事,都带给他铺天盖地的压力,他自卑,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一根什么都算不上的狗尾巴草。

他在新学校住宿舍,宿舍环境不错,只是楼里有人上过吊,有人跳过楼,常常有学生一到深夜就开始偷偷地哭。

曹烽也在哭,他哭得很沉默,不是嚎啕大哭,也没有失去理智,眼眶酸痛得睁不开,眼泪在脸颊上干涩,又涌出来,曹烽不喜欢擦眼泪,低头看着它洇湿了写满试题的试卷,眼前从雾蒙蒙,渐渐熬至清晰,哭完了提起笔,继续做题。

在他面前,是一望无尽的深渊,他想啊,自己从黑暗中穿越,总有一天会让段述民满意的,他会认可自己,弟弟也会回家来,所以他更加努力。

旁人以为曹烽跟他们一样,被考试的压力所压迫,结果曹烽直接在高二就跑去了高考,也考上了。

后来段述民总是给他打钱,学费帮他缴,曹烽会默不作声地把钱退回去,可是他给段述民打电话,永远是占线。

写了几封信,段述民也从来不回。

可直到几天前,他收到了那封快件,那封回信,才意识到叔叔或许是原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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