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家的下人都挥开后, 钱盼盼率先走到一旁墙角跟,经过陈校工时瞥了他一眼。
陈校工立刻会意跟上。
等距离远些,能让下人们看见自己又不会听见两人交谈的位置, 钱盼盼便停下来看向陈校工。乱糟糟的头发, 垮着肩膀双手抄手的萎靡模样,以及脸上冲自己点头哈腰的笑,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东西。
“你认识我。”钱盼盼收回视线, 这才慢吞吞的开口。
陈校工“嘿嘿”一笑,“我这人虽然识字不多,但记忆不错。见过几面的肯定记得。”
顿了顿补充,“以前你在学校里, 不是一直都跟在王小姐的屁股后面转嘛所以我”
话未说完,钱盼盼便重新朝他看来,眼神冰冷没有感情, 看得陈校工一愣, 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那一句讨人不高兴,赶紧冲钱盼盼点头哈腰,弯着腰不说还伸手轻轻打自己的嘴巴子, “哎呀看我这张臭嘴, 是经常一起玩儿、一起玩儿。”
陈校工说完冲钱盼盼有张嘴笑,满嘴黄牙看得钱盼盼皱眉, 嫌弃的撇开眼去。
稳了稳情绪后才慢慢开口, “你要找的是白衣静,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转身欲走,陈校工见状“哎”了一声叫住钱盼盼, 等她站住后又说,“哎呀太太啊, 我没时间等白大小姐,这个找你不是也一样嘛。”
这带着无赖的笑,钱盼盼一听便听了出来。她睫毛微垂,这样眼里的神色后,又慢慢重新转身看向陈校工,勾了唇笑,“这话什么意思”
“哎呀我这不是有急事,必须得赶着出城嘛。”陈校工搓着双手说,“实在等不到白大小姐了,不过您也一样啊。”
顿了顿后又冲钱盼盼点头哈腰的笑,“太太您看,我这确实是有急事,能不能给我点儿钱好让我应急也不多,一两百也就足够了。”
一两百真是敢开口啊
钱盼盼心中冷笑一声,但却““哦”了一声慢慢应道,盯著陈校工顿了顿又说,“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你凭什么找我要钱还一开口就是是一两百,你以前当校工的时候顶天每月也就六七元吧”
“这”陈校工听了一脸“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的表情。好像他替钱盼盼做了很多事,对方竟然事后翻脸无情一样急急开口,“当年要不是我帮你们,让苏家那丫头破了相,您今天也没法儿当上这王家太太吧”
说到这儿陈校工“哼”了一声立刻拽了起来,双手抱肩抖着脚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的小把戏,虽然我不识字,但学校里好多东西还是记得清楚的。当年白小姐交给我的那东西,分量根本就不是闹着玩儿的。”
“哼,恶作剧要不是苏家那头运气好,那儿会只伤那么一点儿啊,那明显是想毁了人家整张脸。”陈校工说到这儿时没留意到钱盼盼眼睛一亮,一阵窃喜闪过。
他顿了顿重新看向钱盼盼,继续往下说,“我以前还有些闹不明白,但现在见你们两个都嫁给这王家少爷了就什么都明白了。”陈校工横了起来,连和钱盼盼说话都变得趾高气扬。
“赶紧的。反正你们得给我钱,不然我就把当年的事给王少爷全说了。让他知道你们两个都在骗他,到时候嘿嘿,您这太太还做得安稳”
原本抓到白衣静把柄,却没想到陈校工竟然这样说的钱盼盼,眼神一冷便慢慢朝他看去。
大概手上沾过血的人,身上都有和寻常人不同的气息。
更加阴冷,也更加的感情淡漠。
陈校工在这样的眼神下竟然畏缩了下,但害怕的情绪一过便变成怒气。
对方不过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丫头,自己在怕什么啊
想到这儿,陈校工立刻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不就是一两百而已吗我又没要多少,再说了”他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看着钱盼盼,“到时候王家少爷真将你两位太太赶走”
陈校工又哼笑了两声,“这白家大小姐还有白家能回。您嘛”他拖长了音,慢悠悠围着钱盼盼走了一圈,停在她的身侧,背着双手微微凑近她耳边,继续往下说,“听说你娘也死了吧”
钱盼盼眼睫一抬,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半响后她才慢慢的扭头看向陈校工,眼如细针,刺得人一阵阵的感到痛痒。
她慢慢的勾了个笑,温柔应声,“好,今晚老码头,我给你送钱来,你拿了就直接走。”
这倒是合了陈校工心意,到时候他拿了钱刚好就能就近找一艘船离开。
便连连点头,露出一口黄牙冲钱盼盼笑,“那就劳烦你啦,二少太太。”
说完不等钱盼盼回答,哼着小曲背着手便摇晃着走远了。
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钱盼盼正慢慢抬眼看向他。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晚上八点,白衣静从外回来,刚进大门还没走到客厅,听见动静的丫头便赶紧跑出来,一面说着“大少太太回来了。”
“嗯。”白衣静将薄风衣脱下来递给丫头,一面朝楼上看了一眼后漫不经心的开口,“王世耀的爹妈呢”
今天回来竟然没在客厅见到人,也是稀奇了。
白衣静在心里默默吐槽。
她虽说已经嫁到王家了,可对于王老爷和王孙氏却没多少尊重。当着王世耀的面倒是会做做样子,但王世耀要是不在,白衣静不是出门逛街买东西看电影跳舞,就是干脆回白公馆待着。
她打心眼儿里看不上王孙氏,自然不耐烦去讨好她。
毕竟白衣静在家里的时候,可是从来没将白三姨太放在眼里的。但王孙氏呢竟然跑去讨好她
想到这件事白衣静便忍不住哼笑。
至于钱盼盼倒是会卖乖,将王老爷和王孙氏哄得团团转,加上怀孕了,更时不时的敢跟她暗地里较较劲。
等着吧,什么时候把她惹火了,别说现在还没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了她也能弄死。
白衣静想到这儿时丫头听了自家小姐的话,赶紧回答,“晚饭前就出去了,说是在外面吃,之后一起看戏。”
“一起”白衣静听到这话,扭头看向丫头,面色不愉,“少爷陪着那个小的一起去了”
好哇,这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正当白衣静怒气翻腾时,丫头听了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少爷下午就打了电话回来,说有应酬,要很晚才能回来,不用等他。”
“唷”这话出口白衣静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不过依旧不满,所以秀眉微跳口气讥讽的又说,“那他们三倒是挺开心的嘛哎真是一点儿都不想个刚刚死了妈的呀”
这话当然说的是钱盼盼,但丫头听了这话可不敢跟着应和。只继续弯着腰站在那儿,毕恭毕敬的等白衣静踩着高跟鞋上楼后,这才站直,朝她离开的地方微微摇头后,这才拿着白衣静的风衣离开,去给她熨烫好。
而这边等白衣静回房间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正对着梳妆镜做保养时,便听见敲门声。
看着镜子随意的说了声“进来吧”,门这才从外打开。
“太太,喝点儿甜汤吧。”
白衣静瞥眼看去,不是自己府上带来的丫头又是谁
当初知道有钱盼盼这么个贱人后,白衣静便从白公馆带了不少丫头和老妈子过来。日常开销什么的全从白公馆出,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等到了王家后,她就在王家各个地方都安插了自己的人。保证这王家就跟个铁桶一样,绝对不会再出现钱盼盼这样的事。
虽说白衣静带了这么多人到王家,让王孙氏有不少怨言,可自从知道不需要王家给工钱后,便使劲儿的用白家的人。现在出门都得带上四个丫头来装排场,得意得很呢。
根本没想到这其实是白衣静安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别说去过哪里,就算是上过几次厕所,打了几个嗝。只要白衣静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
所以这丫头进来后,将甜汤端给白衣静,便弯腰站在她身边将今天一整天王家的大小事给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一点时顿了下,好像在犹豫这件小事有没有告知的必要。
白衣静立刻察觉到,汤勺微顿便朝丫头扭头看去,丫头接触到她的眼神,立刻被吓得一激灵,赶紧垂眼避开,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今天下午的时候,门外又个闲汉说是要找您,姓陈,说是您以前学校的校工。”
白衣静一听就知道是谁,但没想到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便示意丫头继续说下去。
“我们说您不在,那人便在门外等,之后钱呃,那个贱人回来了,就和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这个校工就走了。”
“知道了。”白衣静沉吟,将甜汤放到梳妆台便后,冲她挥挥手,“你下去吧。”
丫头点头,拿了托盘这才退出去。
等门关上后白衣静才一面疑惑,一面慢慢往脸上抹着保养品。
半响后她才像是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叫这个校工做过什么一样,猛的撑了梳妆台站了起来,甜汤一下子掀翻在地,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钱盼盼
白衣静才不管地上碎掉的碗,狠狠捶了下桌面,满脸愤恨。
――你以为能抓到我的把柄吗
“太太,怎么了”刚刚才退出去的丫头听见房内动静,赶紧折返敲门,担心白衣静出事。
“没事”白衣静盯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冲门外的丫头吼,“滚”
丫头听了禁不住畏缩了下,不敢再敲门,赶紧拿着托盘退了下去。
一面低头快走一面拍着胸口,庆幸自己运气好。不然要是这个时候进去了,指不定怎么被白衣静怎么撒气呢。
还好还好,还好没进门。
丫头喃喃自语。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份“运气”的。
另一边,在老码头等了大半天的陈校工搓着双肩,站在路边探头探脑,心里则嘀咕着“这钱盼盼不会骗他,自己不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