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
说话间,大年夜就到了。
京城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闹的舞龙舞狮,出现在街头巷尾。
经由针线房重新裁剪的新衣都已经分送到了各院,因为乌拉那拉氏新丧的原因,新衣都选择了比较素淡、雅致的颜色和花样,哪怕是要陪着四爷一块进宫赴宴的尔芙和两位李侧福晋的华丽礼服,选择的也不过就是淡青色、水粉色、浅紫色这些浅淡颜色,专门给四爷裁剪的新衣,更是选择了一袭厚重的玄色,淡金色丝线稀疏绣着水波纹,勾勒出领口、袖摆和袍摆处的细微差异,让他更享尊贵气度。
已经换好大礼服的四爷,瞧着内室里洗漱梳妆的尔芙,抬手叫过捧着热水进门的小宫女白芷,她是白娇特地赶在年前送进府的新人,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虽说比不得医术高绝的太医,却也足够保证尔芙不被人以阴私手段暗害。
她初初进府就跟在尔芙身边当差,四爷对她并不是那么信任,若不是她是白娇送过来的人,又经由张保细细调查过身世背景,并没有现背后有其他主子存在的话,四爷是万万不会同意她跟在尔芙身边的。
只是今个儿白芷要跟着尔芙进宫去,他还是要敲打几句,免得这小宫女被宫中富贵迷花了眼,白白堕了尔芙的名头,让尔芙在诸多宗亲女眷跟前丢脸,四爷黑着脸,眼神凌厉地盯着眼前屈膝福礼的小宫女白芷,气场全开地冷声训诫道“你不是经过内务府小选进府伺候的寻常宫女,规矩上,难免有所疏漏的地方,今个儿随你家主子进宫,你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你家主子跟前,多听多看,切莫和人生争执,也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别怪爷心狠手辣。”
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白芷能被白娇看重,送到尔芙身边来当差伺候,自然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绝不是那些个看不清自己个儿分量的虚荣女子,她出身传世几代的中医世家,原本家里头也有着几家不错的药铺子,本也该是养在闺阁里的娇娇小姐,但是不想家道中落,父亲在一次替贵人看诊的过程中,倒霉的碰上了贵人家的阴私事情,被寻了个由头就下了狱,还没有熬过半个月就丢了性命,家里头的几处产业,自然也是保不住了的,最后一家老少十余口人就依仗着继母不算丰厚的嫁妆过活,打从进门就看不惯她被父亲捧在手心娇养着的继母有了话语权,对她这个前头太太留下的拖油瓶,自然是连面子情都懒得再顾忌了,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亲眷,不敢得罪手中掌握着银钱的继母,自是千方百计的折腾她,她打小就听惯了这些所谓亲人的冷言冷语,最后更差点就被继母几十两银子给卖进花街柳巷那种腌臜地方,幸得去江南巡视产业的白娇所救,这才保住了清白。
对在危急时刻救下她的白娇,她自是如再生父母一般自内心的敬重钦佩,最巧的就是她本就姓白,白娇也姓白,白娇心疼她小小年纪就经历颇多波折坎坷,也很喜欢软娇可爱的白芷,便动了收她做义女的想法,此番她被白娇送到四爷府来伺候有孕的尔芙,也是她心甘情愿放弃做个娇养小姐自己个儿选的路。
除了是她想要好好报答白娇对她的一番恩情,她也有着小小的野心,希望能借住亲王侧福晋的威名,最终在京中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完成父亲临终时的遗愿,以正她白家传世百年的清誉名声。
从未对尔芙起过恶念的她,自然不会惧怕四爷的冷脸,她恭顺一礼,轻声答道“奴婢谨遵主子爷吩咐。”
说完,她便又是一礼,随着其他宫婢进房伺候尔芙去了。
简单洗漱过的尔芙,揉着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坐在妆台前,自然也听到了四爷教训白芷的那些话,四爷教训白芷的那些话,她未必都赞同,却也不愿意坏了四爷的那番好意,更不希望破坏了四爷在一众宫人心目中的至高位置,她瞧着蹑手蹑脚走到身侧伺候着的白芷,递给她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尔芙明白这小姑娘不同于旁人,虽说她现在是自己个儿身边的一个普通宫女,但是有本事的人在什么时候都该是值得尊重的,作为古代封建思想统治下的女孩子学会一身不输太医院医士的医术,尔芙是打心眼里佩服着白芷的,也是真心心疼白芷的。
“您大过年的都没个好脸色,不怕吓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虽说不能当众反驳四爷训诫白芷的那些话,却不妨碍她小小的撒个娇,给白芷小小吃口气,她瞧着迈步走过来的四爷,故意嘟着红嫩嫩的朱唇,嗔怪着白了眼四爷,低声打趣道。
尔芙的小心思,四爷自是心知肚明。
他笑着刮了刮尔芙的鼻尖,自顾自地搬过圆桌旁的绣墩,坐在了妆台的一侧,眼神温暖和煦地注视着尔芙,满是心疼的轻声说道“爷瞧着你眼下还有些青,不如等过了初一,爷就替你给额娘那边告个假吧,免得你成日早出晚归的去宫里头应酬,累坏了身子”
“我哪有那么娇气,爷千万别让我那么特立独行了。
再说白芷这丫头的法子很好,不用再喝那些苦得涩口的药汤,只是顺顺头、松泛松泛筋骨,便能睡得很沉很香,一觉睡到大天亮,连身上都轻松了不少,胡太医都说我最近的胎像更稳了。”尔芙笑着给白芷表功道,说着话就将白芷拉到了身边,非要给白芷讨赏,硬是缠着四爷把打点宫中各处的红包,拿出了一个给白芷。
白芷自是忙着谢恩推辞,尔芙笑着摆了摆手,又变戏法似的从妆匣的最下层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塞到了白芷的手里头。
这荷包不同于四爷准备的那些打赏宫中各处的封红,这都是她给宗族亲眷家里头晚辈的压岁红包,别看这红包里就是两颗赤金镂空镶莲子米大小珍珠的珠子,造型精致,并不贵重,却是实打实地抬举白芷。
白芷明白尔芙的一番好意,也不再多推辞,笑着对着尔芙屈膝一礼,恭声说道“奴婢谢主子赏赐。”
“你也不是外人,不讲究这些个虚礼了。
快赶紧把荷包收起来,去小厨房催催,我和你家主子爷都饿着肚子呢”尔芙笑着虚扶了白芷一把,瞧了眼妆台上摆着的珐琅彩座钟,轻声催促道。
大年夜的早晨就这样在一片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一会儿工夫,白芷拎着小生子精心准备好的各样小点心回到了上房,尔芙也已经在丫儿和青黛的服侍下,换好了大礼服,一头如瀑布般黑亮柔顺的长,也已经梳拢起了端庄秀丽的架子头,两支赤金点翠喜鹊登梅的簪子簪在一侧,另一侧簪着赤金衔珠的凤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