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尔芙望着满汉双文所书的景仁宫牌匾,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招呼着诗兰跟上,迈步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相比起佟佳贵妃的真情实意,德妃娘娘那副故作热络的做派就不够看了。
不过她敬重德妃娘娘,也仅仅是因为德妃娘娘是长辈,并不掺杂太多私人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了,毕竟自古以来,这婆媳关系都是一笔清算不明白的糊涂账,婆媳关系融洽的少,不融洽的多,针尖对麦芒,有你没我的,亦是不少,所以尔芙很快就扯出了一张平和从容的笑脸走进了永和宫的宫门。
正殿里,廖神医臊眉耷眼地站在门边儿,毓秀姑姑连连拍着德妃娘娘的后背,地上还有摔碎的茶具碟碗,一副乱糟糟的样儿,尔芙有些懵地左右瞧瞧,上前行礼问安道“娘娘,这事”
“问你带来的这个什么狗屁神医吧”德妃娘娘满脸青紫的冷哼道。
尔芙见状,裂了咧嘴儿,快步走到了廖神医旁边,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让你进宫来给娘娘请脉,那是对你的抬举,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宫里不比民间,别摆着你神医的派头,自是你的脑袋瓜儿吧”
廖神医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答道“小人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赶在宫中娘娘跟前摆谱呢,福晋太言重了,小人也只是照书直说罢了,可惜娘娘讳疾忌医,听不进去逆耳忠言”
“有事说事,别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尔芙没好气地追问道。
“小人观娘娘面色、查娘娘脉象,觉得娘娘有虚不受补之象,应该戒荤腥油腻,清淡饮食,更要多食五谷杂粮,少用温补润体的补药,然后不知哪句触怒了娘娘,娘娘就将碗碟摔了满地。”廖神医仍然是那副愤愤难平的德行,连声音都高了两分,带着几分不被理解的无奈和愤怒,咬牙道。
却不想,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德妃娘娘听见,又是一怒“太放肆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廖大夫是市井大夫,不懂宫里规矩,还请您多担待几分。”尔芙满脸为难地甩开还要告状的廖神医,快步走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恭声道。
“本宫还不够担待他,不设屏风阻隔,不用绢丝帕子隔垫,还给他赐座诊脉,太医院的院判过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他却是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雨荷不过是吃了些哑药,弄得声音沙哑、略有鼻塞,他随口就说雨荷是偶感风寒,你让本宫如何相信她,如何不动怒,这种糊弄事的所谓神医,你竟然也敢领进宫来,实在是太荒唐了。
行了,行了,本宫看在你的面上,也不怪他了,不过你领他出宫吧”德妃娘娘满脸羞恼地指着旁边掩唇轻咳的雨荷,厉声喝道,她本来还是挺相信廖大夫的本事,甚至想着要是可以就留下这位廖神医在太医院伺候好了,结果雨荷一出来,便让这个廖神医漏了底,联想到自个儿之前的那些打算,她就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自然恼怒不已。
尔芙想到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看着左右有些小别扭的地方,也没有再犹豫,叫了玉清将随行带来的那几个装着行李、摆件的箱子依次打开,拿出了平日用惯了的锦缎被褥,换下了王家准备的崭新被褥,连原本挂在床上的暗红色绣百子千孙的床帐,也被尔芙支使人弄了下来。
原本这正院是给王家的老夫人准备的,所以东西都比较老气,当然这是对于尔芙的心理年纪和实际年纪而言的。
粉彩的长颈瓶、天球瓶、双耳瓶换下了一流水的青花缠枝纹的花瓶,插上了外头开的正艳的月季花,博古架上的犀牛角的雕刻,象牙雕的花卉瓶,换成了白玉雕的山子、吊链香炉等摆件。
几个房间暗红色的坐垫和桌布都换成了水蓝色,原本的鎏金烛台也都换成了罩着纱罩的银质烛台,就在尔芙准备坐下好好歇歇身子的时候,忽然间看到了旁边几个花样精致的斗彩茶具,忙让人换上了她之前让人带来的青花瓷的茶具,临窗榻上的小炕桌上的那套茶具,更是直接换上了紫砂壶。
至于什么原因,尔芙一直没有和身边人说过,可是如果是现代人却都能一眼看出来问题,因为这个时代的陶瓷虽然精美,但是好些个釉料都含有重金属,如果用这东西喝水,虽然不会一朝丧命,但是时间久了,总是会对身体不好,尔芙在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便将那些喜欢的粉彩茶具都换了下来,弄得四爷还以为尔芙改变了喜好,如果不是房间里那些花样繁杂的花瓶的话。
打点好了房间里的一切,尔芙这身上的乏累劲,也彻底上来了,看着外头还亮着的天,交代让后头的厨子早些送晚饭过来,便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西次间是一处书房,紧挨着西暖阁,临窗的位置上摆着一张足有单人床大小的书案,清一色的玉雕笔洗、笔架、镇纸、砚滴等东西,外带一尊雕刻着荷塘月色的顶级端砚,那都是四爷新近弄出来的好东西,说是尔芙那套真心拿不出手,所以说这趟回去,尔芙那些初学者用的装备,便算是能彻底的更新换代了。
王家的人很贴心,准备的也很齐全,不单单是厨房里头预备了食材,留下了两个擅长京城口味的厨师,打点了整套照看院子的丫鬟婆子,更是连房间里的细节都顾虑到了。
书架上摆着还散发着墨香味的书卷,书桌角落里摆着整刀整刀的上等宣纸,按照熟宣纸和生宣纸分开,旁边一侧还放着一盒子各色描金的墨条。
尔芙随手拿起了一块看起来是描金竹叶的墨条,让玉清研墨,便直接径自铺好了纸张,默念着一段三岁小儿都会背的三字经,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习惯,这就是习惯,尔芙习惯了日日写字,这些日子住在帐篷里断了些日子,尔芙都有些要拿着树枝在沙盘上写字了。
五张大字写完,尔芙擦了擦手上的墨渍,重新拿过了一条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正在摆饭的玉冰,笑着将团成了团的帕子丢给了玉清,便大步走到了堂屋上,随意的坐在了桌前。
填饱肚子的尔芙重新走出了房间,准备好好散散步,然后再简单的冲个澡就去睡觉,可是这计划没有变化快,还不等尔芙走到廊下,便已经看到苏培盛从门口有些慌乱的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