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躺在还残存着青柳体温的被窝里,跟前儿摆着往日连看都难得看到的点心,怀里抱着温热的汤婆子,舒坦得自个儿都快忘记自个儿姓什么了
就在她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不耐烦的催促声从内室里传出来了。
“奴婢这就下去安排”青柳闻声,恭声答道,同时动作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似的往门外走去。
迎面是一阵夹杂着零星雨滴的阴湿北风,打在脸上,又冷又冰。
青柳望着天边被阴云笼罩着的弯月,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因为她发现她不但没有能力好保护她的亲妹妹青竹,也没有能力保护好酷似她亲妹妹的小丫头青竹,但是和她亲妹妹所面临的问题不同,小丫头青竹的下场,显然更为凄惨些。
她如同提线木偶般失魂落魄地沿着游廊往后院走去。
小小的房间里,一盏豆大的油灯,透过门缝、窗缝吹进来的寒风,青柳趴伏在地当间那张漆色斑驳的圆桌上,白净滑嫩的双手死死地扣着桌角,眼泪犹如断线珠子似的无声滑落着。
许久过后,她瞪着充斥满血丝的双眸,牙关紧咬地坐直了身子。
青柳目光凝滞地望着窗边长几上摆着的一对泥塑玩偶,这是青竹送给她的礼物,一对憨态可掬的大头娃娃,不值什么钱,却让她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间,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她知道凭借自个儿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帮助青竹的,但是她却可以借助旁人的力量,比如府里性格最好的那位嫡福晋钮祜禄氏。
想到这里,她动作迅捷地取来纸笔墨砚,提笔写下了两封密信。
一封是青柳按照乌拉那拉氏吩咐写给乌拉那拉氏安排在府外听差亲信的书信,内容无非是传达乌拉那拉氏的命令,将未能完成差事的青竹送往那座专门招待宫中太监的隐秘宅院,同时派出全部人手加速寻找弘晖阿哥的下落,且在发现弘晖阿哥后,即刻将弘晖阿哥送回到四爷府中。
另一封的内容就很有趣了。
这是她故意用左手书写的一封告密信,所告知内容就是那所隐秘宅院的位置,也稍微透露了一些关于乌拉那拉氏的秘密,而且为了保证自个儿的身份不暴露,她特意将这些消息写得不清不楚,这样就算是有朝一日乌拉那拉氏从其他渠道了解到了这封信的内容,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青柳静静地看在自个儿眼前的两封书信,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幺”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封告密信收到袖管里,独留下那封写给府外同伙的密信,朗声将外面等着传信的小太监叫到了跟前儿。
被点名召唤的小太监小幺闻声,动作轻巧地来到了青柳的跟前儿,等着青柳吩咐。
此时,青柳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不妥之处,如往日般温纯清丽的满面堆笑,连眼底隐约可见的血丝都消退干净了,她双指并拢地夹起那封密信,柔声吩咐道“今个儿的时间有些不早了,但是这封信又很要紧,你想想法子,抓紧把信送到前门胡同去吧。”
“您这差事太为难人了”小幺接过青柳手里的书信,苦笑着道。
青柳闻言,笑意更浓,眼底却闪过些许冷冽之色,压低声音的教训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没办法将这封信连夜送到前门胡同去吧,那咱们主子每月赏给你那些银钱,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可告诉你,咱们主子这两日的心情不大好,你自个儿找死,别连累到我”
小幺是乌拉那拉氏特别安排给青柳的信使,为的就是方便青柳和外界联系,乌拉那拉氏为了帮助小幺打通各处关节,还赏下了好些银两,虽然打点各处使用的银两,多数都落在他自个儿的腰包里了,但是他还是使银子找到一条能深夜出府的门路,他之所以摆出这张苦瓜脸,无非是想多得几分赏钱罢了。
不过他也不是看不懂脸色的糊涂鬼,他哪里看不出乌拉那拉氏这两日的心情不好,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刚刚教训过青柳,只是贪财的个性,让他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讨赏钱的机会,但是被青柳这么若有似无的威胁两句,他也就立刻认怂了。
“姐姐,您看我就是随口一句,您千万别当真,小的这就给您跑腿去”
青柳闻言,懒得理会小心陪笑的小幺,阴沉着脸的催促道“少在我这耍嘴皮子,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该干嘛干嘛去,该给你的赏钱,我也不会克扣下,只是我这会儿手边有些紧,等明个儿你再过来取就是了”说完,她就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催着小幺赶紧去给前门胡同那边送信了。
小幺得到自个儿想要的答案,也就笑嘻嘻地离开了青柳的房间。
随着房门重新紧闭关拢,青柳起身走到窗边,她目送着小幺如猴子似的窜出院墙,消失在自个儿目光范围内,再次抬头望向了天边被阴云笼罩着的弯月,她做了她能做的所有事,现在唯有盼着前门胡同那边的渝婆子不要太心狠,让小青竹一到前门胡同就去伺候那些太监们。
想到这里,她快步走出了房间,沿着后院门往浣洗房那边走去。
青柳要趁着此时月黑风高,将那封揭发检举乌拉那拉氏的密信塞到小七格格的送洗衣物里,因为她需要给前门胡同那边的渝婆子留出时间来,她要等渝婆子将青竹带到前门胡同那边去,再让嫡福晋钮祜禄氏尔芙发现这封检举揭发的密信,唯有这样,才能保证青竹能趁机脱离乌拉那拉氏的控制。
她想好了,她不能再让青竹被乌拉那拉氏控制着了。
因为她能救下青竹一次,却未必能次次都救下青竹这丫头,再说她都不敢保证她这次能成功救下青竹呢
青柳就这样在月色的掩映下,顺风顺水地做好了一切。
等她再回到自个儿房里,她整个人都好似被抽去了骨头般乏力地栽倒在了床上,但是她还不能就此休息,她还需要细细回顾下自个儿刚刚的所作所为,若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她也好尽快弥补,免得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牵扯到自个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