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芙目送着乌拉那拉氏走远,指着乌拉那拉氏坐过的位置,对着还愣神的诗兰,低声吩咐道“将茶具碗碟送去厨上蒸煮洗净,再将绣墩上的软垫都换上新的。”说完,她就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窗户,让冷风吹散房间里那股属于乌拉那拉氏的味道。
“恩济庄那边的年礼要早些送过去。”她一边翻看着乌拉那拉氏整理好的账本,一边对着晴岚随口吩咐道。
“是。”晴岚将尔芙的吩咐,清清楚楚地记在了随身携带的小本上。
尔芙满意地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账本上。
虽然这些账目都是管事嬷嬷清点过的,但是为免上下联手行贪墨之举,尔芙还是会习惯性的抽查几本。
“乌拉那拉侧福晋做事细心,瞧瞧这账目抄录得多清楚”尔芙随口夸赞一句,便将翻看了大半的账本丢到了旁边,继续翻看其他账本去了。
年末岁尾,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虽然乌拉那拉氏主动分担了尔芙不少的工作,但是一些涉及到比较关键位置的工作,还需要她亲自出面,毕竟总不能真的就这样轻易地将打理中馈的权利,拱手让给乌拉那拉氏。
尔芙忙,前院的四爷也忙。
原本康熙帝是心疼他正处在丧子之痛中,并没有安排其他的差事给他,但是随着他调查的动作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惹得宗人府都出面干涉了,康熙帝就不得不出面约束下四爷的行为了。
四爷就这样被康熙帝一道圣旨派去盛京祭祖了。
他人是不在京里了,但是陈福并没有放弃追查弘晖之死的真相,只是弘晖是死在千里之外的海边小渔村,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便是宋慈在世、狄仁杰复生,怕是也没办法从这支离破碎的线索里,寻找到真正的真相。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封求救的密信被送到了恩济庄上。
送信的人是个进京求学、以待明年大考的学子,将书信送到庄上,说明这封信是一个很狼狈的年轻人哭求他捎来京中的,其他就再无多说,便直接离开了。
庄头见信封上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又用蜡漆火封,他不敢擅自打开,只得将这封信辗转送到了四爷府女主人尔芙的手里。
尔芙收到信,却并没有将这封信当一回事。
毕竟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书信,四爷府每日都能收到两大篓,其中包括求告无门的苦主写的状纸、某些想要搭通天地线的地方官员送来的请安折子总之是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所以如这样一封送到恩济庄的书信,便是信封上留有四爷府的专属记号,也不足以让她太过在意。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封并未得到她重视的书信,就很巧合地被她看到了。
那天,她照常去宗亲长辈的府里送完年礼,一身疲惫地回到府里,见宫女们还没有将她沐浴要用的热水准备好,便信步走进了书房,她本打算找本话本子翻翻,正好瞧见这封书信摆在案头,也就随手撕开了信封。
当尔芙看清楚书信的内容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边将信纸仔细地收进书案下侧的暗格里,一边指着信封,对诗兰问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诗兰仔细瞧瞧,轻声答道“这封信是桂嬷嬷让晴岚捎回来的,听桂嬷嬷和晴岚说是恩济庄庄头托人送到府里来的,也不是恩济庄庄头写的,说是以个进京赶考的学子送到恩济庄的,恩济庄的庄头见信封上有咱们府上的记号,便托人松进府里来了”
说到这里,她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问这事是”
诗兰会有此一问,实在是她被尔芙过去的那些光荣历史给吓坏了,自家这位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偏偏有些求告无门的苦主会写信来府里求助,但凡是被自家主子翻看到,总要追问个究竟,她暗自琢磨,若不是自家主子是位女子,定然能成为包青天、狄仁杰那样的神断名探
可惜啊
自家主子是位女子,还是堂堂亲王府的嫡福晋,作为内眷,经常过问这种事,那就显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轻则要被人说上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往重说,还不知道要背上什么样的罪名呢
正因为如此,她们已经很、很、很小心地处理前院送过来的各路书信了。
诗兰越想就越后悔,她怎么就没早点将这封信处理了呢,万一又是封告状信,等四爷回来,怕是她们这些在正院当差的宫婢仆从,便又要背黑锅了
就在她脑补得很欢乐的时候,尔芙开口了。
“别在那戳着了,你让赵德柱跑趟前院,传我的吩咐,让陈福过来见我”
看,果然又是告状信
诗兰在心里如此想着,却又不能不按照尔芙的吩咐去办,耷拉着脑袋,便苦着脸往外走去。
尔芙并不知道诗兰怎么在心里编排自个儿,她只知道她现在正处在一个选择的分岔路口,一面是她如实将书信的内容告诉给陈福,一面是就此藏匿下这封书信,两种选择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如果将书信的内容,告诉陈福
那么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弘晖就会死而复生地回到四爷府里,而且还是以世子的身份,这样的结果是四爷欣慰,乌拉那拉氏满意,弘晖也会很高兴,应该只有她会不高兴,毕竟她白白背了那么久的背锅,还搞丢了属于弘昪的世子之位。
隐匿下那封书信
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着现状不变,最坏的情况就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