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芙来的时候是满心烦愁,出来就已经是笑逐颜开。
她从书房这边出来,也没有直接回正院,沿着垂花门进后院,交代了诗兰去请了毓秀姑姑过来,便领着诗情往揽月楼的戏台那边走去。
揽月楼的戏台,还是那时候尔芙做侧福晋的时候新盖的呢
尔芙站在揽月楼前的台阶下,瞧着眼前朱门绿窗、廊柱环绕的二层戏楼,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别有一番滋味,她抬手招呼过在旁拿着钥匙早一步过来的婆子,轻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去管事嬷嬷那边要上几个做洒扫的小宫女过来,把这戏楼里里外外地仔细收拾一番,尤其是梁上、窗棂这些不起眼的地方,一定要打扫干净,再把库房里的桌椅板凳都配成套摆好喽。”
“嗳,奴婢记下了,福晋就放心吧。”婆子拎着稀里哗啦响个不停的钥匙圈儿,嘴角噙笑地应着声,伸手打开了门上挂着的锁,推开了揽月楼的大门,让着尔芙来到了揽月楼中。
揽月楼里,空荡荡的就一个戏台,也没有家居摆设,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尔芙粗略打量了几眼,迈步沿着楼梯就上了二楼,站在二楼的围廊上,双手杵着镂空雕琢的扶手,俯视着四爷府的后院,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李氏所居住的东小院。
尔芙发自内心地不喜欢李氏。
如果李氏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里还好,她只当没有这么个人,来个眼不见心静就算了,偏偏李氏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总在自个儿跟前蹦跶,闹得一出一出又一出的,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弄得她真是烦不胜烦。
此时此刻,站在揽月楼二楼围廊上,眺望东小院的尔芙,格外理解当初乌拉那拉氏的心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里头的负面情绪,她让诗情扶着自个儿席地坐在了围廊铺着的地板上,将旗装的袍摆撩到膝盖处,脱下穿着的绣花鞋,双腿伸出围廊周围半人高的扶手,搭在半空中,如同盼望着父母归家的小孩子似的把着扶手,脑袋瓜儿紧贴着扶手,愣了会儿神,直到觉得身上有些凉了,这才扶着诗情的胳膊站起身来,往楼下去见匆忙赶过来的毓秀,细细交代揽月楼这边的布置,足足说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总算是将戏台这边的事情都说完,转身回到正院,和毓秀就着手里头的册子,一边商量着该给哪府哪家发帖子,一边商量来客过来以后的坐席排位问题。
这正是四爷最怕尔芙注意不到的一点。
没法子,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哪怕是同宗同族的亲戚,也总有个亲疏远近的,而且其中难免有些相互之间有摩擦,这要是将两个互看不爽的人排在相邻而坐,那不管是不是当场就闹起来吧,两人心里头都是不舒服的,主家也会被人认为没脑子,而尔芙作为四爷府的当家主母,最先会被拿起来说嘴儿的人,便是她了,尤其她的出身又有些不那么体面,真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来,连带着四爷也丢脸。
爱新觉罗家的亲戚是真不少,又都住在京里头,谁家还没有个女眷,比起男人那边,这女人间的矛盾就更加多了,有的是因为两家男人不对付,两家女眷就自然不会亲近,有的是因为娘家,凡此种种吧,哪怕是毓秀这样从宫里出来的大拿,一时也难以左右逢源,尔芙更是稚嫩得很,又没有以往宴席座位排序做参考,好一会儿工夫都没有商量出来个办法,一直到外面夜色发沉,四爷过来了,也没有拿出最后的座位排序安排。
“不行,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商量了
诗兰,你把花厅那边的简易图给简单画出来,然后估摸着画上个十来张桌子,咱们把人名一个一个往上填,先按着品级辈分排,把这些个人名都填上以后,然后再根据谁和谁有矛盾,一点点调整吧。”好在尔芙不聪明,却有笨法子,起身沿着堂屋转了两圈,扭头吩咐道。
一张足有桌子大小的纸上,很快画好了十来个圈圈儿。
四爷也不在书房那边端着身份了,一块帮忙,一个个往上填人名,一会儿工夫,照着尔芙手里头拿着的记档册子,纸上就写满了姓氏人名,这些都是要请过来的女眷,简单按照品级辈分排,一盏茶工夫就拍好了,随后就是细致活儿了,不过也容易,谁和谁有矛盾,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辈分同,谁和谁的品级一样,发现同桌有人不对付的,便从其他桌找同辈分的、同品级的对调就是了,有了这张图摆在眼前,比起用脑子空琢磨是方便多了,总算是赶在月上中天之时,将最终定下来的排位作序弄出来了。
时间太晚了,四爷也就没有走,直接留宿在了正院。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并肩躺在床上,也没有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就着从床幔外透进来的微弱烛光,低声说着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去了忙活了大半宿的座位排序问题。
四爷单手揽着侧身躺着的尔芙,伸手拂过尔芙耳边得碎发,有些好奇的轻声问道“以前乌拉那拉氏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操办过这样的宴席,照说管事嬷嬷那边都有这样的座位排序安排,你和毓秀就没有想过照着办就是么,便是各府有新人进门,也总比你俩这样闭着眼睛琢磨强吧,真真是不怕累着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