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向候爷与大太太行礼,道,“女儿并不知情。就连蝶儿私自回府,也不是她本人当面亲口说给女儿听的,而是叫王府的一名小婢带过的口信来。”那嗓音平柔和缓,也似乎是杂着几分怒意,像是错疼了婢子的主子在深深惋惜一般无可挑剔。
五姑娘在一边听得冷笑。
不知是她说得真诚,还是事情原本就让人瞧得出她是清白的。候爷几乎是一下子就相信了她,只吩咐今日进宫累了,先将蝶儿押下去再说。
无忧记得每一次爹爹对自己的错都绝不姑息,而这一次就像是放纵。
大太太还要多说什么。候爷摆了摆手将众人遣散。姑娘们福身目送着长辈们出去。慢慢跟在身后。又渐渐落下了些许距离。
五姑娘是同着无忧比肩而行的,看到厅前走过四姑娘养的猫儿,长长叹息一声,“你这不知死的东西,就胆敢这样走到人前来。也不怕你主子扔了你。也是你自己不懂,要是早早知道主人心狠,可还会做那些忠心之事。怕是现在后悔得要死”
六姑娘听出她指桑骂槐,笑了一笑,“你还别说,这心里话啊,就只得和跟你心思相通的东西说,管它是石头,还是只猫呢。要不然,闷在心里也就病了。前两天,我丢了镯子,跟我那只砚台说了好久,后来它体量我可就找到了呢。可见人啊都是有通灵之物的”
五姑娘听了六姑娘的话,神情微恼,但又瞬即如常,“妹妹的东西,就算不会失而复得,也终归只是物件罢了,若是人就这样给弄丢了,可就是再也回不来了。”看六姑娘又要说什么,她先截过话来,“七妹妹这里苦恼着蝶儿的事,我们就不要再论这些失而复得的事情了,不过,说来,若是那般不正经的丫头,留下来又有何用。去了她,心里也便得清静。七妹妹晚上定然会做好梦的。”
无忧紧紧握住手心,福身向她回礼。
五姑娘目光定定地瞧着她笑。
那是无忧最讨厌的神情,而此时此刻,连带着对自己做出那样残忍决定的厌恶,也一道讨厌了进去。如果不是母亲与贤儿,她宁愿化成一团火焰再一头撞向她,与她一起焚毁也便罢了。
指尖渐渐涌起痉挛来。就像是那道痛恨,在身体之中快速长大一样。可还是要笑,连眼底最深的情绪也再出笑意来。
五姑娘看了她许久。
她努力压下去,因她目光瞧来带起心底的恶心,终于能生出力气,向她福身,“姐姐亦做好梦。”
她声音极轻,就像是从天而落的雪花那样摇曳散开。
五姑娘似乎是有些失望,也或许是蝶儿给她带来的失望,现在才在她脸上出现,她高扬起脖颈,“妹妹可知,我最喜欢那颗星,所以,我一定会看着它的,它的每一次眨眼,每一个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的好妹妹。”她最后的一句话语音极淡,如果不是夜深四寂,她几乎都要听得不清。
六姑娘身后的婢子惊道,“呀,下雨了,姑娘们快散了。淋湿了可就不好了呢。”
几位姑娘相互行了礼,都快步而去了。
一直在外面等无忧的芝儿走过来,想要将披风,披在无忧身上,被无忧摇头拒了,只是一言不发,向自己的院子里走。这条路真的好长啊,那时,她赶着要去见被带入庵堂的母亲时也是,她一直跑啊跑,可就是跑不到一样,如果她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去求爹爹,事情是否还会有转机。无数的夜里都是这段梦。一直跑啊跑,去也总是梦不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