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这日,沈明臻从外间回来,抱怨起户部不给拨银两,他倒是不用去要账,但是谁让他哥如今成了户部尚书,人人都知道这层关系,礼部尚书见了他都笑眯眯,每每去户部,都带着他去,一坐就是半天,坐的沈明臻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因为这个,他倒是想通了户部和礼部之间的很多“潜规则”,有时候看着他哥就在心里冷嘲热讽一番,不过面上恭敬的很他怕他哥若真是个贪官,被查出来了,他家就完了。
他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他如今已然是个自以为是愤青,实则是个“双标”之人了。
因为这层双标,他在户部的时候给他哥当孙子,奉承的话说的一套一套,回到礼部就开始跟着其他人骂街,等再蹬蹬瞪回到苍竹院,就抱着媳妇抱怨,“烦死我了,我如今腿都跑断了,却得不到一声好。”
他这般那般抱怨一顿,也不要折绛回应,就吧唧吧唧说话,好的坏的说一通,最后高高兴兴的让董妈妈上点小菜。
“天天在外面大鱼大肉,我都腻了。”
他推开门,见天又下起了雪,脸上瞬间愁起来,“绛绛,又下雪了。”
折绛嗯了声,没有继续雪的话题,而是顿了顿,道“快年尾了,你找个时间给秦夫人那边送点银子,然后再请你们院的人吃一顿,别整天蹭别人的,我如今出去吃席,别家夫人都以为是我不给你钱。”
沈明臻嘿嘿笑,十分可怜的央求道“绛绛,给我一点银子吧,我也想着要请他们吃一顿了。”
折绛打他一下,“你自己的银子呢”
她转身从匣子里拿了六十两给他,“可够”
其中五十两给秦夫人带着小七过,剩余的十两吃酒,肯定绰绰有余了,她问“如今京都十两银子,能办下好的席面了吧”
沈明臻赶紧接了银子,藏进袖子里,这才点头,“够了狗了。”
他哄着她,“我以后给你更多的银子我加俸禄了”
折绛哼了一声去卸钗环,她还是不喜欢头上重重的,一边卸一边冷笑道“你如今已经具备渣男的资质了。”
沈明臻被“渣男”二字震惊的毛骨悚然,细细一品,越品越恐慌,觉得自个媳妇肯定被人带坏了这么想他,严肃道“你跟谁学的啊”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莫青宝。
折绛就呸了一声,“滚。”
她欢欢喜喜上床躺着去了,还道“别那么想莫十三,她也挺不容易的。”
她一想到最近的事情就有些好笑。
莫夫人和大嫂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分热情的向外推销莫青宝,恨不得立刻能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大嫂嫂还好,含蓄而委婉,只说我这妹妹才华貌美,宜室宜家,可莫夫人就像是现代那些举着女儿照片相亲的老母亲,拉着莫青宝就上前搭话,像卖白菜一般将人推销,简直是不能看。
莫青宝那个脸啊,真是别提多难看了。
其实到现在,折绛隐隐约约已经猜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她看莫青宝的眼神就变了些这是个傻乎乎却又气死人不偿命的姑娘。
沈明臻却嘀咕了一声,“容易不容易的人生在世,谁还容易了都难的很嘞”
他就很难。
他还要请人喝酒嘞
第二天,他拿了钱,先让空秋去庵堂里送银子,然后去上值,如今地上雪滑,乘坐轿子已经不全,所以家里就准备了三两马车供着他们三个上值。
马车吱呀往前走,马夫不敢赶的太快,怕滑着了。
雪下的依旧很大,沈明臻撩开了窗户,本来是想看看城中路的积雪到底有多厚,却一眼看见了路上冻着倒在地上的孩子,他连忙下了马车,让空冬去看情况,空冬回来就说是冷着了,饿晕的,还在发烧。
孩子大概七八岁,是个小子,衣服薄薄一件,空冬会医术,家里没没落之前还送他跟着郎中学过医,但后来碰上了兵荒马乱,家里的爹娘全死了,教他学医的老郎中也死了,他就自己卖了自己,只求有口饭吃。
所以确诊男孩没其他事之后,他就有些同病相怜,站在那里,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心慈的主子靠近,还说了一句好话,“没什么病,应该是又冷又饿摔在地上,有些发热,再没起来。”
他声音有些小,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他自嘲的想,他们这些人的命其实真的贱得很。
沈明臻却大声道“那你还等什么,快将人抱过来啊”
现在天早,沈明臻愁的很,药堂也没开门啊,空冬立刻道“二少爷,奴才这里有退烧药。”
他倒是常年带着药瓶子在身上。
沈明臻就让车夫继续走,让空冬给男孩吃药,他唉声叹气的站在一边,“我就知道,这雪要是继续下,肯定会死人的。”
他知道会死人,却没见过死人。
这会儿希望永远不要见到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晚了,一堆人聚在我家打牌,我要举报了都,这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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