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混沌。
一切都沉浸在死寂之中
笔直的墓道, 好像一则永远也逃不掉的人生。
无论经历高峰, 还是成功, 终将跌入无尽的低谷, 直至地底,蔓延向人终点的墓葬
呼
呼
呼呼呼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瞬间打破了这份沉静。
一个人影快速的奔跑着。
一边跑, 一边向后回头, 睁大了眼睛,眼眸却因为恐惧而紧紧收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他。
“呼呼呼”那黑影急速喘着气, 仿佛随时会因为缺氧而晕倒。
不停的奔跑, 不停的跑。
绝对不能停下来
是江月白
就他一个人。
嘶啦嘶啦
嘶啦
嘶啦
手中的对讲机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按下对讲机大喊着“你们都在哪里”
“有人没有”
“你们在哪里”
江月白的声音非常急促, 撕裂黑暗, 对着对讲机急迫的大吼。
“销离麓疯了”
“他把苏莫遮打伤了, 销离麓疯了”
“正在追我”
“销离麓销离麓他抢走了镜棺碎片”
嘶啦
嘶啦嘶啦
嘶啦
“江先生”
伴随着“嘶啦嘶啦”的声音,对讲机里竟然发出了声音,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
“江先生,我是大金。”那个声音说。
“大金”江月白大喊着“大金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我们被冲散了,销离麓突然疯了”
大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带着一股不真实的电流音“江先生, 别紧张, 我去救你, 你在哪里”
“我”
“我”江月白“我”了好几声,仍旧“呼呼”的奔跑着,根本无法停下来,也无法仔细去查看四周。
“啊”突然高呼了一声,紧跟着是跌在地上的声音。
随即江月白爬起来又继续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哪里,销离麓疯了,一直在追我嘶”
大金的声音说“江先生,你不要紧张,这种时候最忌讳紧张,快看看四周,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好去找你。”
江月白沉默了一阵,应该是去看四周了,“呼呼”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响起。
“对对了岔路口”
江月白喘着气,大喊着“岔路口,我们看到了一个有标记的岔路口,但是当时销离麓疯了,实在太突然,我们被迫散开销离麓追着我,我走进了左边的岔路口”
没有大金标记的岔路口
“不用担心,我去救你。”大金的声音信誓旦旦,浑厚低沉,充满了安全感。
呼
呼呼呼
呼
“大金,你要小心,销离麓下手太狠了”
“啊”
吧嗒
随着江月白的一声大喊,对讲机里的声音突然中断。
黑暗的墓道中。
标有标记的墓道之中。
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转了出来。
他站在标记之下。
是大金
大金面色冷酷,与平日里的憨厚完全不一样,眯着眼睛。
高大的身材,纠结的肌肉,同样古铜色的皮肤,却没有御邪的野性,反而充斥着一股狠戾。
大金握着对讲机,阴冷的目光瞥了一眼左边的墓道。
终于抬起脚步。
踏踏踏
慢慢的,不急不缓的走了进去。
左边的墓道黑暗又冗长,竟然充斥着一股平和的安静,一切沉浸在无声之中。
再加上黑暗的墓道,就好像一个老旧的黑白电影
大金是唯一行走在黑白电影之中的色彩。
却无法给这份黑白增加一点点的温暖,反而更显冷酷。
墓道冗长,前方出现了一点点光亮。
光亮很渺小,也很温柔,一闪、一闪、一闪
忽明。
忽暗。
在这冗长的墓道中,仿佛是鬼怪在眨眼。
大金戒备起来,手中握着一把钩子,慢慢的靠近光源。
一个狭窄的墓室中,光源更加明亮了。
一闪。
一闪。
一闪
大金继续慢慢靠拢,背靠着墓室的墓门,一点点往里试探。
终于看清楚了光源。
是手电。
咔嚓
咔嚓
咔嚓
随着“咔嚓”的声音,有人在按手电,一下两下三下,将手电打开关上,关上打开,周而复始。
却不是求救的信号,更像是在“玩耍”。
昏暗的墓室里,随着手电亮起,能看到玩耍手电的人,是一个白头的年轻人。
他背对着大金,蹲在地上,抱着手电“咔嚓咔嚓”的玩耍,“童心未泯”。
销离麓
白头发,在他们的队伍里,只有销离麓一个人。
你要小心,销离麓疯了
我们都走散了,销离麓打伤了苏莫遮
销离麓抢走了镜子
大金想起了江月白的话,销离麓抢走了镜子,那么
现在镜棺碎片应该在童心未泯的销离麓身上。
大金眯着眼睛,脸上狠戾的神色蔓延出一股杀意,出手如电,快速伸向销离麓,想要偷袭他的后心。
啪
大金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却有一只手,先一步搭住了大金的肩膀。
大金一惊,就听到一个温柔且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大金,好久不见了。”
大金更是吃惊不已,蓦然睁大了眼睛。
罗参
搭着大金肩膀的人,竟然是无启族的族长,罗参
随即那白头发的年轻人慢慢转过头来,竟然不是销离麓。
刚才蹲在地上玩耍手电筒的人,是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把头上的白毛拽下来,扬起一个挑衅般的笑容“罗参的鱼线,还挺有意思。”
那些白毛并不是真的头发,而是白色的鱼线
罗参随身携带了很多鱼线,整整一个箱子,除了常用的黑色鱼线之外,其他颜色的鱼线也有。
销离麓中了海虫,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配合他们,所以万俟林木勉为其难的上阵。
万俟林木笑着说“大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他这句话说完,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
原来狭窄的墓室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人,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包括一脸戒备的御邪,小娃娃站在御邪的肩膀上。
还有江月白和秦葬,和之前发疯的苏莫遮,苏莫遮背上背着还在昏迷的销离麓。
众人将大金围拢在一起。
大金眼睛一眯,猛地沉肩提肘,想要突破人群。
罗参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
嗖
黑色的鱼线与黑夜融合在一起,快速一转。
“嗬”大金一声闷哼,手腕被鱼线死死绑住,紧跟着双腿也不能动了,瞬间被鱼线扼制。
大金已经逃无可逃,脸上立刻换上憨厚的表情“你们你们是怎么了我是来救你们的,为什么要攻击我”
“罗三爷,是我啊,大金”
“莫哥,他们都怎么了他们不认识我,你认识我吧,我是大金啊”
苏莫遮盯着大金,眼神很古怪,似乎充斥着不信任,还有一种浓浓的失望。
万俟林木没什么诚意的笑了笑“对啊,我们要抓的就是大金。”
大金愣了一下,傻笑说“万俟先生,您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吧,咱们还在墓葬里,就不要开玩笑了。”
万俟林木的眼睛,还保持着血红色,淡淡的说“你一定要装傻充愣么”
大金“”
大金沉默了一下,又傻笑起来“万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万俟林木说“你真的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大金点头,诚恳的说“真的,我是听到了江先生的呼救,所以才跑过来救江先生的。”
“我”
他说着,看向地上的白色鱼线“江先生说销离麓疯了,没错吧我我担心江先生的安危,所以看到销离麓,才会才会想要制服他,没有别的意思啊”
万俟林木挑了挑眉,还是不信任的模样。
大金笑着说“你们你们大家都是怎么了不会也像销离麓一样,也中了海虫,所以”
“海虫”万俟林木哈哈一笑,似乎大金说了什么冷笑话,把万俟林木给逗笑了“我们可没提过海虫。”
大金的憨笑瞬间凝固在脸上,一点点的皲裂。
万俟林木说“你怎么知道海虫。”
大金眼神闪烁“江江先生说的,他刚才说的。”
江月白冷声否定“我没说过,我只是说销离麓疯了,他打伤了苏莫遮,抢走了镜棺碎片,从头到尾,都只是说他疯了。”
大金的脸色又凝固了。
万俟林木说“你怎么知道销离麓中了海虫哦我知道了。”
他故意拉长声音,显得有些浮夸“因为你听说销离麓打伤了苏莫遮,所以觉得苏莫遮身上的海虫肯定过继给了销离麓,而苏莫遮为什么会中海虫,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因为海虫就是你种在苏莫遮身上的,对么”
“你也算是不打自招了。”万俟林木微笑。
大金的脸色越来越冷淡,越来越阴霾,越来越狠戾。
卸去了傻笑的伪装,同样的脸,同样的五官,却露出不一样的狠戾眼神。
罗参挂着温柔的微笑,总结说“说白了,这就是一个陷阱。”
万俟林木说“谢谢大金先生的鼎力配合,演出圆满结束。”
大金的眼神更加狠戾,冷笑一声,终于放弃了装傻“好,都是我做的,是我给苏莫遮和御邪下的海虫,那又怎么样”
苏莫遮盯着大金,眼神充斥着愤恨和失望,干脆没有搭理他,到角落照顾昏迷的销离麓。
万俟林木说“不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御邪是讙兽,天生可以驱邪,海虫已经被御邪抑制住,但是销离麓还被海虫支配着,我们需要你交出解药。”
海虫的驯养之术,已经被无启族改良了,按理来说,罗参是无启族的族长,所以也会海虫的驯养之术,那么祛除海虫应该很简单。
但是问题并不是想象中这么简单的。
大家在计划活捉大金的时候,罗参已经科普过海虫。
海虫这东西,在无启族内,就是“宠物”。
没错,宠物。
无启族人喜欢养各种各样的“宠物”,包括蛇、蝎子、蜈蚣、海虫等等。
万俟林木问罗参,那他的宠物是什么
罗参笑着说,自己没有宠物,只有一个无启之木雕刻而成的傀儡娃娃,因为小儿子“吃醋”,不让罗参养其他宠物。
无启之木可是很高贵的,才不想和其他宠物争宠。
说到这里,小娃娃莫名露出了很自豪的笑容,还昂了昂小胸脯,万俟林木也不知道他的自豪感从哪里来的
既然是宠物,个人就有个人的驯养方法,平日里驯养海虫的“饲料”不一样,取出海虫的方式也不一样。
如果强行取出海虫,很可能“一尸两命”,宿主和海虫共同死亡。
因此罗参虽然贵为族长,但是并不知道大金到底用什么饲料“饲养”海虫。
大金冷冷的扫视了他们一眼,似乎想要消极抵抗,一句话也不说。
万俟林木说“你配合我们一下,也免得受皮肉之苦,你如果再不配合,我们就让罗参给你也种下海虫,让你把取出海虫的方式乖乖交出来。”
大金冷笑了一声“万俟先生,你不必吓唬我,罗三爷没有海虫,这是族内之人人尽人皆知的事情。”
万俟林木“”大金比想象中聪明很多啊
万俟林木看向角落蹲着的苏莫遮“大金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
苏莫遮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嘿嘿”傻笑一声。
大金此时主动说话了,充满了讥讽和不屑“他知道什么一个花花公子罢了,只是仗着自己资历高,也配成为无启人”
万俟林木听到这句话,摸着下巴,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罗参轻笑一声,表情照样很温柔“无启族,并不只有驯养海虫的方法,不是么如果想要让你开口,我有千万种办法。”
大金的表情照样很冷淡,看起来像是要消极抵抗,冷冷的说“当然,无启族的禁术成千上万,想要折磨一个人,还不容易么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些么在下这个井口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没有什么能让我动摇。”
苏莫遮愤怒的大吼“你就这么甘心为周长老卖命当他的一条走狗”
大金十足冷静,根本不回应苏莫遮的吼声。
无论苏莫遮吼得多大声,大金像是入定了一样。
在这之后,大金一直消极抵抗,不再说一句话,甚至闭上眼睛。
众人审问的都累了,也没有个所以然。
江月白低声说“大金怎么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他很憨厚的。”
秦葬嗤之以鼻,说“哼,憨厚就你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在商圈看合同的,怕是没有江家的老底儿,都要给砸进去了吧。”
江月白瞪了他一眼“管你什么事”
秦葬“”
秦葬一个没留神,又怼了江月白,怼过之后有些后悔,大金突然变成了反派,这样一来,自己明明有胜算赢过大金,对江月白表白,顺利晋升为江月白的男朋友。
可是现在
都是这张臭嘴,又给搞砸了。
万俟林木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除了墓葬中的阴霾,还有一股情绪的味道,是从大金身上流露出来的。
是心如死灰和委屈的味道。
心如死灰的话,万俟林木可以明白,大金已经被他们抓住,有罗参镇场,他肯定跑不了,的确应该心如死灰。
但是
委屈。
万俟林木眼睛一亮,走上前去,故意很“做作”的说“大金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周长老的眼线这件事情,对苏莫遮的打击有多大”
大金的眼眸微微一动,终于“施舍”给万俟林木一个正眼。
但是眼神里充斥着暴怒。
对,又是那股委屈的味道,又苦又涩,弥漫了起来。
夹杂在暴怒的辛辣之中,这种味道足以让万俟林木绝食三天,太伤味觉了
万俟林木忍着苦涩,再接再厉“大金,苏莫遮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你怎么能这样辜负他呢他一直以来,待你不薄吧”
“不薄”
大金突然爆发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爆发。
好像一口火山,熔浆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