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一去去好久, 沈欲拢着羽绒服领口, 听路边小店放音乐。
坐在金翼上面烤屁股, 越烤越舒服。12月份冷飕飕,再过40几天, 家里那几亩早熟西瓜就可以下苗了。沈欲把羽绒服又拢了拢,手放在小乔刚才坐过的地方正反面地烤。
座椅温度也不是很高啊, 至于流那么多汗沈欲不解,兴许战斗民族真有抗寒基因,悟空也是不怕冷, 一到冬天, 天天盼下雪。
地热稍微开大了就燥得流鼻血, 别人家孩子都穿秋裤,他一条单裤穿到开春。特别不听劝, 沈欲发愁,养孩子好难他不想努力了。
不知道小乔小时候什么样, 大概和现在差不多。冰天雪地爱往外跑,让他穿一件羽绒服费死劲。沈欲无所事事地坐着,拿出手机来,查来查去
手机还没看几眼,车身一晃,车主回来了。同时手里的手机也被抽走。
“看什么呢”乔佚问。手机停留在百度页面, 搜索的内容是, 故意伤人罪怎么判。
“瞎看的。”沈欲讪讪的, 手揣进兜里, “你的车花不少钱吧”
乔佚模棱两可地嗯一下,车把扶正,反向跨坐回位置上。“我自己带着安安,又没家,钱都花在车上了。你查这个干什么”
“我怕赵温文告你,你太冲动了。”沈欲挠挠膝盖,“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冲动消费。”乔佚往前倾身,扶着黑色的哑光护膝,隔着两层挡片看过去,“买花。”
“你不要搞我了。”果真是买花,沈欲丧气地说,“我真看不出来,浪费钱。”
“你看花也像看遗照,是吧”乔佚挑了下眉毛。没想到沈欲直接打过来,中指指节脆脆地敲他头盔,铛铛的。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沈欲骂了脏字,“不吉利”
“我又不知道不能说。”乔佚反而有理,“中文你教到一半就跑了,你倒是别跑啊。”
沈欲一言难尽地往后靠。好在小乔没再往前,也向后靠,两个胳膊肘搭在车把两侧。沈欲脸往旁边转,这几年他很少考虑解决个人需求的事,一来是自己有点心理障碍,二来是当家长真的很累。弄不到位还不如不弄,后来他烦了,直接把自己扔进性冷淡那一圈。
可刚才那一下,他忽然有点喘气困难,小乔这张脸未免太好看,这个动作一伸展开,肩腰腿的比例实在他妈太好了,还似笑非笑地看自己
呼,沈欲觉得热了。刚好花店员工出来,喊客人进去拿花。
“马上。”乔佚站起来,故意在沈欲头盔上一敲,“你别跑,你跑我骑摩托撞你。”
沈欲点头可很抵触,比散瞳还要抵触。他不喜欢花,小时候村里的孩子总是拿这些东西问他。
这个是山楂花,你看什么颜色这是黄瓜顶花,你看是什么色的这是我家院子里的喇叭花就连谁家的大白菜根开花都恨不得拿他眼前问一问。
这个花、那个花,分不出来,都是灰色。自己答不出来,只能编一个颜色说,然后他们就笑开了。那时沈欲也奇怪,为什么别人看得到,自己就分不清呢也没有人告诉他,你不傻,你只是全色盲。直到上小学,班主任发现自己美术课作业有问题。
在那样一个小村子里,一个全色盲的孩子成为了很多人的欢乐。现在沈欲如坐针毡,那感觉又来了。
“给你。”乔佚回来了,捧着一大束,满满当当用金箔纸裹着。沈欲却闭着眼。
他把花放座位上。“你现在睁眼看。”
沈欲语气很不自然。“你别整我了行么”
“不行。”乔佚说,“你赶紧睁眼,不睁我撞你了。”
沈欲的睫毛在动,眼皮之下是眼球震颤。被一束花逼成这样,他龙拳小马哥不要面子的么最后他做足心理建设,睁开眼,他惊了。
“好看么”乔佚问。
沈欲看看花,又看看他,再看花,下巴在头盔里打颤,上下齿列咬紧。
乔佚把花往前推推。“怎么了还是看遗照”
沈欲摇着头,两只手在挡片上乱摸,怎么也摸不到开它的位置。等挡片上滑,随着光一起冲进来的是花香。
还是玫瑰,一大束灰色的玫瑰花,亮度很惊人。
从没见过这么亮的灰色,沈欲第一反应是塑料花,假花。没错,一定是假花,只有假的才有这种颜色。这叫什么蓝宝石蓝不对,比宝石蓝要深一点,或许要浅一点。
他分不出来,筛灰的能力暂时下线。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沈欲试探性地捏住一片花瓣。力气过大,直接给揪下来了。
“真的花”他一刹那抬起头,眼里是不可思议。
“真花,但是染色的。”乔佚低着头拧转轮,“你不认识这个”
沈欲陷入两难,脑袋诚实地摇了又摇。这几年他只干了两件事,打拳和养儿子,更何况从不进花店。“不认识,中国人也不搞送花这一套。”
“哦。”乔佚应一声,“俄罗斯人很搞送花这套,走几百米,就有一个花店。”
沈欲眨眨眼,怪不得小乔喜欢买花。
“只送单数。”乔佚靠在金翼上,“我以前都送你单数。”
沈欲心里一沉,他从来没有数过。“哦,这样啊这里面的小花是什么”
乔佚摘掉头盔,露出他锋利的眉形,给了沈欲一个侧脸。
“勿忘我。”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这回你看得见了么”
沈欲的脸瞬间僵了,头盔仿佛有降噪加成,过滤了一切,只把小乔的声音放了进来。他又喘不上气了,眼球颤得厉害,颤得这捧花也跟着晃动,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