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为了不打扰她们,贺原到另半边去办公。关起门隔音效果也好,互不干扰。
苏答觉得糯米果子味道不错,不是特别甜,起身端了一小盘给贺原送去。他在桌前忙碌,见她进来,眸光温软,顺势握了握她的手。
没多说,苏答送完果子回到厅里,佟贝贝倚着桌,用调侃的目光看她,她早就见怪不怪,一点都不脸红地坐下。
聊了一会天,佟贝贝看着远处的山头,忽地道“哎,我下午听工作人员说,温泉山庄附近有个小庙,在那边山上。听说求姻缘很灵,要不要”
没说完反应过来,“我忘了,你现在大着个肚子。”
“大着个肚子怎么了。”
“不是,那庙要上去挺麻烦的,台阶有几百块,下雪天路滑,没有几个小时下不来。很多人都特地为那个庙来。”
苏答兴致不大,“这样的噱头你也信。”
佟贝贝见她不以为意,说“这度假山庄建成之前,那座庙就在这了,有好几十年历史。说是开发的负责人觉得留着也好,就没有拆掉,在外面围了一圈保护起来,结果现在成了一个景点,纯属误打误撞。是真的灵。”
“求姻缘哎,你不心动”
苏答笑了下,因她这个姻缘的话题,想起什么,淡淡道“我以前刚出去留学的时候,同学带我参观,那个景点有一条情人路。它的台阶间距不一,一不留神就容易踩错。如果一路走得平稳不摔跤,所求感情就会有结果。上去不摔是恩爱,下去不摔是长久。”
佟贝贝不想还有这出,“你走了吗”
当然走了。苏答敛眸,再看向窗外,表情有些怅然,“嗯。”
佟贝贝见她这样,哪里猜不到,念的是谁自不用想,她这么多年也就和屋里那一位纠缠不清。
“你摔了呃有的时候这种东西也不准的。”
那时候,苏答刚和贺原分开,同学问她要不要走一走,她本来是拒绝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又上去了。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心里记挂的,唯独那一个名字。
然而走了一半,她就在台阶上摔倒。
她当时想,或许他们真的没有缘分。
佟贝贝安慰道“没事没事,等我吃饱喝足,明天后天去庙里给你求个同心符,你可能是在国外水土不服,这些事,还是得本地的神仙来。”
苏答被她的说辞逗笑,“快别,你等下爬山摔了,我可不好交代。”
再者她睡到日晒三竿才起,等她去爬,黄花菜都凉了。
事情过去好久,苏答已经不放在心上。
玩笑几句,话题岔开,两人聊起别的。
九点多,裴颂两人打完球,佟贝贝男朋友来接她,略坐一会,裴颂尝了两块糯米果,各自回房。
贺原很快忙完,陪苏答洗了个澡。洗完换上睡觉的衣服,在床上歇下。
苏答翻看一篇流派鉴赏的文章,看得入神,贺原则拿着手机查阅文件。待她看完,瞥向身侧,却见贺原像是在出神。
她道“怎么了”
手机上的文字,和之前瞥见的似乎相差无几,根本没动过。没等苏答看清,贺原收起手机,“没事。休息吧”
孕妇嗜睡,玩了一天苏答也累了,点点头,两人关了灯躺下。
她没法正着睡,只能侧躺,贺原如常从后抱着她。他话比平日少许多,苏答觉得奇怪,忽听他开口。
“你们晚上聊的,我听到了。”
苏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扭头想看他,他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后颈,拢紧手臂,声音沉沉,“摔得疼吗”
他不是故意偷听,吃了两块糕,想出去倒杯水,碰巧听见她和佟贝贝聊到山上的庙,又聊到她在国外走的那条情人路。
“都过去了。”苏答默了默,想到摔倒一事,轻声说,“那些都是噱头,不必放在心上。”
贺原没说话,静静抱着她。
安静间,呼吸变成相同的频率。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分开的那一段,真实存在过。
心酸和苦涩都是真的,但已经过去了。
苏答胡思乱想着,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睡着。她孕中多梦,加之肚子负担重,时常睡一会醒一会。
迷蒙间,她仿佛听见身后的人抱着她,似是问了一句什么。
苏答含含糊糊地应,自己都不知道嘴里说的是什么东西。待下一转醒过来,身后只余均匀的呼吸,搂着她的胳膊分外有力。
冬天,两个人身上都暖暖的。
苏答恍惚想起他似乎提了什么,但脑子浑浑噩噩,记不起来,在黑夜中呆了一会,见他睡着,便没再想,也阖眼睡去。
不知几点,窗外的天隐隐作亮。苏答动了动,身后却空了。她伸手摸了摸,没摸到人,皱着眉睁眼。
贺原果然不在。
看了眼时间,才五点不到。
苏答掀被下地,走出卧房,“贺原”
轻轻唤了声,尾音在安静的房里荡开。
无人回应。
有几处亮了低暗的灯,许是贺原怕她起来看不清路,特意开着。
苏答在房间里转了圈,没找到他。想回房拿手机打电话给他,却见玻璃窗外远远有个人影走来。她吓一跳,随后看清,那身形和贺原相近。
苏答转过身,正面朝向外面的雪地。
高大的身影走近了,果真是贺原。他穿着厚重的冬衣,帽檐遮住脑袋,余下大半张脸,在清晨的鹅毛大雪中冻得发白。
那双眼睛却亮如星辰。
他踩在厚重的积雪里,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苏答忍不住提步,靠近玻璃门。
贺原走上木廊,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风雪,戴着手套的大掌轻叩玻璃,因手套发出闷重的声音。他隔着透明的门,和她相望。
“你去哪了”问完她才意识到,门外的他听不清。
贺原笑了下,举起手中的东西,举到齐耳高的位置,给她看。
那是一枚红色的小香囊。
鎏金的四个字,写着“白首同心”。
苏答微微愣住。
冰天雪地里,他笑得开怀。
玻璃门是死的,打不开,得绕到另一端院子口才能入内。贺原就站在门外,不急着走,握着同心符,手搭在玻璃门上。
黑色的冬衣上,遍布泥灰痕迹,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山路干滑难行,天又黑,他不知摔了多少跤。
就像曾经走在情人路上的她一样。
那时她默念他的名字,摔倒在半途,因这桩已然了结的感情,更加黯然。
如今,他在大雪的深夜,在清晨那道曙光来临之前,一步一步,跌着跤为这份感情求来恩爱不疑的祝愿。
雪呼啸的声音仿佛就在耳际。
苏答蓦地鼻尖发酸,近前一步,微屈手指,和他的手隔着玻璃相触。
没有听到声音,但她看到了他的口型。
他隔着门,叫她,离离。
表情那么地满足。
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苏答弯起蓄了泪的眼,在玻璃门的两端,和他相视而笑,像两个傻子。
她突然记起他昨晚问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他问她
我们结婚好吗。
苏答吸了几下鼻子,笑得嘴角都发酸,抬手轻叩玻璃。
她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案。
他所有的小心和忐忑,一切的紧张和忧虑,就在这一刻,她决定要给予回音。
庭外大雪纷扬,撒了满地的白。
她想起好多年前的那场同学生日会。
她在走廊上和不对付的人厮打,忍着痛咬牙还击,将齿尖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身上脸上沾染泥灰,说不尽的狼狈。
那时她躺在地上,透过朦胧的泪意看过去,那个替她解围的身影背着光,像为她而临的救世主,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如今,他也如她这俗不可耐的人,一路磕磕绊绊,为她趟风冒雪,摔得满身泥灰。
眼泪氤氲溢出眼尾,苏答想哭又想笑。
一片冰天雪地。
贺原在门外喊她,她听见了。
那是她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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