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的孩子取名“苍鹿”。
苍鹿,长寿之物。
名字是赵枝枝取的,她很是喜欢这个孩子。
金子生完孩子后,很怕孩子会被丢出去。奴随生的孩子,是不能留在主人家的,怀了孩子的奴随,最好自己将孩子丢出去,免得主人烦心。
主人不会为一个奴随的孩子口粮,奴隶的孩子长到五岁前,是没有价值的,因为他们不会干活亦不能拿去卖钱。很少人会买小于五岁的孩子,若是养不活,那就得亏钱。比起买一个年幼的小奴隶,大多数人更愿意多凑点钱去买一只鸡一条狗一只山羊或驴子。
金子惶恐不安,她从未如此害怕过,当年快要饿死的时候,都比不上此刻的绝望。
她知道自己不该为难赵姬,赵姬能找人为她接生,继续留她在云泽台中,已是天大的恩赐,她若是为孩子的事求赵姬赐恩,便是不知好歹。
奴隶的孩子,怎能留下来抚养
金子看着她的乖儿,乖儿对她笑,她却笑不出来,哭了一天,最终决定去求赵枝枝。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不知好歹,她不能送走她的乖儿,乖儿若是被丢出去,就没命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乖儿饿死冻死
其他奴随劝金子“算了,算了,看开些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金子不听劝。
她还是求了赵枝枝。
赵枝枝照常来探望金子的时候,金子跪到地上“求赵姬留下奴的孩子,只要赵姬肯留下孩子,奴现在就去死。”
赵枝枝惊愣“你这是作甚,好端端为何说死字”
金子一抬头,脸上满是泪,哀求“求赵姬将奴的孩子留在云泽台,不要丢她出去,留着她不会浪费云泽台的粮食,奴死了,奴的那份粮食就能给她了。”
赵枝枝听明白了,她心中苦涩,弯腰抱住金子轻轻拍她“傻金子,我何时说过要赶走你的孩子,莫要担心,我已经求过殿下,让你留在云泽台中抚养这个孩子,殿下同意了。”
金子震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奴可以抚养这个孩子”
赵枝枝含笑擦掉金子脸上的眼泪“嗯。你不用死,孩子也不用死,你们都会好好地在云泽台活着,活得开开心心,衣食无忧。”
金子狂喜,高兴得连气都喘不匀,她再次伏下去,疯狂地吻赵枝枝的白袜“多谢赵姬,多谢赵姬”
赵枝枝很久没被人吻过脚了,她身体都僵直,想让金子停下,又怕金子做出其他激动的举动以此表达对她的感激。她见过的奴随中,有以光着身子踩火炭祈福来向主人表达感谢之情的。
她怕金子也光着身子踩火炭,她只好站定不动,等金子吻完了,她掏出巾帕,柔柔替金子擦嘴擦眼泪鼻涕。
“下次莫要再吻脚了,你好好照顾孩子,便是对我最好的谢礼。”赵枝枝道。
金子笑咧嘴,响亮应下“奴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
赵枝枝想看孩子“小鹿还在睡吗”
金子连忙将孩子抱到赵枝枝面前“早醒了,瞧,她一见赵姬就笑。”
赵枝枝接过孩子,她还不怎么会抱孩子,动作有些笨拙,分外小心“小鹿,小鹿,我来看你了,小鹿有想我吗我可想小鹿了。”
孩子明明不会说话,她却低下头侧过耳朵“听到了,小鹿说也想我。”
金子笑得合不拢嘴“想的,小鹿每时每刻都在想赵姬。”
孩子咯咯笑,赵枝枝更开心了,她亲亲孩子粉嘟嘟的脸蛋,心像泡在蜜罐一般甜滋滋。
小鹿留在云泽台抚养的消息很快传遍,奴随们悄悄前来探望小鹿。
她们带去各种各样的礼物,大多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虽然寒酸,但这已是她们能拿出手的最好的礼物。
听说孩子被留下来抚养时,她们中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迹。
这个孩子,险些胎死腹中,连累她的母亲一块死去。如今她不但活了下来,她还和她的母亲一起,继续留在云泽台中。
该是多好的运气,才能得到这份恩泽。
奴随中曾有过孩子的人,忍不住将自己曾经丢失的那份希望放在小鹿身上。她们看着小鹿,就像看着自己曾经被迫遗失的孩子。小鹿活下来了,兴许她们的孩子也活下来了。
不知不觉,越来越多的奴随前去探望小鹿。很快,小鹿有了许多奴随“母亲”,她们都想为小鹿的抚养之事出一份力。
小鹿穿的是奴随们缝制的百福衣,用的是奴随们凑钱找商人买来的稀奇玩具,吃的是奴随们寻来的羊奶。
小鹿成了所有奴随的孩子。
赵枝枝不知道这些事,她很是宝贝这个孩子,特意让女医随前去南藤楼照看金子母女,并吩咐刘宫使,给金子母女最好的吃食和衣物,钱从她的月钱里扣,但凡金子母女需要的东西,只管开口朝她要便是。
刘宫使提起奴随们悄悄来探望小鹿的事,赵枝枝听完,很是感动,嘱咐“莫要驱赶她们。”
刘宫使应下“喏。”
赵枝枝在金子这待到日落才回建章宫,乘轺车往回赶的时候,正好在半路上遇到姬稷的车乘。
姬稷命人停下车“心肝儿,来,上来。”
赵枝枝高兴地下了车,朝他奔去“殿下”
姬稷抱她上了车,两个人笑兮兮对望了一会,笑着笑着,亲上了。
亲了没多久,姬稷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他被烧得面色赤红,生怕自己无法控制,移开目光,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赵枝枝小口小口喘着气,她还没有亲够,抱起姬稷脖子,沿着他的面颊细细亲吻。
姬稷一动不动坐如山,双手放在膝上,因为过分自制,紧握成拳。
赵枝枝亲了会没再继续。
她目光怪异盯着姬稷,殿下怎么了他为何不回应她的亲吻他今日也心情不好吗
自从那日金子产女后,她就再没有和殿下欢爱过了。
殿下说,他为国家大事烦闷不已,这几日就不做那事了。
起初赵枝枝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太子为国家操劳,不想被其他的事分神,情理之中。太子宠爱她以来,从未在男女之事上克制过,现在他要为了专注国事而停下欢爱之事,可见这件国事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太子都不索欢了。
可是慢慢地,赵枝枝发现,太子在其他事情上一切如常,看起来不像心情郁闷的样子。
赵枝枝没想过太子是否厌倦她。以前她可能会这样想,但现在不会了。
她有太子的那卷死盟,太子照旧抱她亲她唤她“心肝儿”,她再傻也能从太子的眼中看出他对她的喜爱。
她要是再为这样的事质疑太子对她的心,那她就太没良心了。
赵枝枝忍不住往太子那处想。
太子殿下,是不是,不太行了
教她的女先生曾经说过,男人若是年少时肆无忌惮地放纵,身体可能会垮掉,一旦开始出现征兆,以后很难再威猛起来。
男人都耻于承认这样的事,他们会想尽办法掩盖。
赵枝枝想到这,看向太子的眼神愈发担忧。
吃夜食时,赵枝枝只吃了半碗,她从自己的食案边来到姬稷的食案边,悉心伺候他进食。
“殿下,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