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有些慌了, 不自觉的去看太子,寻求帮助。
李隆基这个时候也不知如何是好,本来都已经设计的好好的。他知道每天太平公主都是独自跑进去念经, 身边只有贴身宫人,根本没法够证明她没有去对太子妃用刑。怎么他刚刚一布局就节外生枝, 而且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消息, 派去注意离王一举一动的手下也没传来离王的新消息。
太子定了定神, 他觉得很可能是太平公主在说谎使诈
所以他面色平静地说道“姑姑大可以把所谓的证人请过来, 臻儿不可能说谎, 我也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看向太子妃的目露安抚,让她先不要自乱阵脚。
无音大师和离王已经进殿“贫僧参见皇上, 公主, 太子”
皇上说“无需多礼,这次请大师前来是有话想问你。”
大师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出口之言, 必无半句虚假。”
太子和太子妃都很紧张。太子更是心中不定,上次离王之所以能够得以正名归位,都是因为这个老和尚的帮助,无音大师说是不打诳语, 明显和太平公主与离王都有交情, 他会帮谁一目了然。刚刚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猜无音大师并没有来宫里,现在人都到了眼前,太子的侥幸自然破灭。
皇上亲自询问“请问大师,皇妹她今天是否有在佛光寺礼佛,还和大师畅谈佛法”
无音大师说“不错,公主今日一直在佛光寺里祈福, 贫僧就在一旁诵经,可以作证。”
皇上说“那她是否一直未离开佛光寺。”
太子立刻插话说道“公主是否曾经消失在大师眼前请大师仔细想想,便是片刻也不能漏,这件事情干系重大,还请大师考虑清楚再做回答。”
太平说道“刚才太子妃不是说本宫一直在回心院折磨她吗,怎么现在太子退而求其次,片刻的离开都不能漏了莫非本宫会上天遁地,片刻就从佛光寺到达回心院,并且完成折磨太子妃这么耗时的任务”
太子辩解道“也许是臻儿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记错了,也许公主你只是出现了片刻,就却被她误认为是很久。毕竟她的眼睛一直被蒙着,又受了惊吓,判断有误也情有可原。”
无音大师在来之前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知道太子妃说今日太平公主把她抓走毒打。他直觉觉得对佛经有那么深刻理解的人,不会做龌龊的事,何况无音大师自己就是太平公主的时间证人。
无音说“贫僧所知,公主在辰时三刻就已经入了佛光寺,一直到酉时过半才离开。公主殿下极有慧根,贫僧向公主讨教佛经,公主还劝说贫僧不能废寝忘食,还特地与贫僧共同用了午膳和晚膳。贫僧作证,公主一步没有离开佛光寺。”
太平对无音大师客气地说:“讨教不敢当,大师佛法高深,本宫受益良多。”
太子表情严肃,“大师还是再好好想想,难道公主竟然片刻都未曾离开过”
离王是陪着无音大师来的,觉得太子的这种暗示真的是居心叵测,一整天的时间,太平公主总要解手更衣,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和大师在一起。而现在太子竟然在找这个漏洞,简直是强词夺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离王觉得太子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已经颠覆了他对太子的曾经的印象,离王刚进宫还是个侍卫认太子为主的时候,认为他会是个励精图治的未来明君。那时离王因为太子的三言两语,就可以为了能够辅佐太子,与他共创盛世感到骄傲。
可是掀开那层粉饰太平的皮,原来太子之前的那些君子行径,都是装出来博取好感给别人看的他早就学会了在所有人面前维护他那个形象。这一次,太子和太子妃竟然想出苦肉计嫁祸给太平公主。
这些已经让离王失望至极,离王当然不会以为是太子妃单独行事,太子和太子妃是利益共同体,太子妃一向是以太子的利益为目标。他这个曾经在太子麾下的人对这一点有更深刻的认识。
离王开口说道“太子,你这么问不太合适,人有三急,必然都有偶尔离开的时候,莫非有人可以一整天待在一间屋子里”
无音大师并不傻,而且比大多数人活的都通透,太子的威胁和倾向已经很明显了,换做是贪生怕死,怕得罪下一任帝王的人,也许说会顺着太子的意思。可是无音大师并不是那种审时度势为自己之人,他说“贫僧可以确定,公主并未离开过佛光寺。”
太子却不接受这个说辞“荒谬公主必定中途离开过,而大师没有注意,否则太子妃这一身的伤是哪来的臻儿一向贤淑孝顺,难道会平白无故的污蔑公主还请父皇明察”
皇上一直静静听着他们的争执,并没有发表个人意见。
无音大师对看起来很虚弱,像是受不住这些盘问而垂下头的太子妃说“太子妃请听贫僧一言,执念太深,会作茧自缚。恶由自己做,又由己污,己不作恶,自得清净。”
李隆基怒了“你敢污蔑太子妃,不怕触怒本太子”
无音大师说“生本无偿,何来惊惧。一念之正,百邪隐退一念之差,万劫俱来。”他前一句话说自己,后一句话确实在对着太子妃说。
太子妃对上他的目光,似乎有已经被看透的错觉。
无音大师在武皇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还常常被请进宫宣讲佛法。当今皇上甚至明知道他喜欢云游四海,仍然让他主持佛光寺。
所以无音大师的人品是十分可信的,如果公主当时不在场,老和尚绝对不会帮太平撒这种谎。这点皇上还是绝对相信的。
那么究竟谁是谁非,已经不言自明。皇上意味深长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本就心虚,更不敢和他对视。
太子还想说什么,皇上打断他“三郎不要再为难大师了”
事实已经很明显,无音大师说太平公主一整天没有出过佛光寺。太子妃就说太平公主曾经在回心院亲自对她拳打脚踢。大师那边站着太平公主呢,两人的信誉叠加在一起。皇上明显还是很相信无音大师的说辞。
皇上问道“臻儿,你身上的这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太平说“本宫也很想知道,本宫只打了太子妃一巴掌,为何她的脸上会有数个巴掌印还有额头上的伤,还有浑身上下的青紫刚刚到底是哪位太医为太子妃诊治的皇兄不如像上次一样,召太医院的所有太医来给太子妃会诊一次。”
皇上正要点头,太子已经匆匆拒绝,“不劳姑姑费心,臻儿只是皮外伤而已,伤口已经处理,不必劳师动众。”
太平公主对王臻说“你是当朝太子妃,未来的国母,太医给你会诊治病,怎么能算得上劳师动众,应该是他们的荣幸才对。还有太子妃你不必心虚,本宫记得今早相遇的时候太子妃的气势可是一往无前。不过,那些严重又莫须有的指控却让本宫耿耿于怀。我思来想去,太子妃似乎是把太子在朝政上遭遇的困难都怪罪到本宫头上,以为是本宫指使,还是以为本宫故意给太子使绊子且不提这些国家大事涉及到的复杂方面你能不能弄得明白,单单是目无尊长,口不择言这一点,就足够本宫出手教训,只是一个轻轻的巴掌,让你冷静冷静而已,这不过分吧谁能想到,天还没黑,太子妃就能弄得自己一身是伤,全都赖在本宫头上,本宫经历这么多朝,未见过这等奇事,还真是大开眼界。”
一听太平公主说要会诊,太子妃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想到上次的会诊是证明了她不能再生育,她就对太医会诊有了阴影。更何况这一次这所谓的一身伤也是刻意安排出来的,若真的要太医来会诊,岂不是马上就穿帮太平公主接下来的话夹枪带棒,让她难以招架。太子妃只能做出一副本就受足了惊吓和虐待,之后又不堪重负的样子。
太子连忙一副爱妻的好丈夫形象“姑姑你快别说了,没看到臻儿已经十分虚弱了吗”
皇上说“还是即可招太医来会诊。”
太子忧心地说“父皇,太子妃身为女子,受的都是皮外伤,怎么能让那么多太医诊治,之前也是让医女帮忙看的。”
太平走上前说“如果太子和太子妃对太医这么抵触,不如让本宫先看看,本宫也略通医理。”
他们没人听说太平公主还精通医理,毕竟每日争权夺利就够耗费她心神的了,哪里会浪费时间去学医术,以为她这么说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太子已经坐在床边护住了虚弱的太子妃,安仁殿还有谁能拦着太平公主,所以她已经毫不费力的走到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撩开了太子妃的袖子。
太子十分紧张,“你干什么”看清楚公主的动作,他却没有真的拦着。
所以大家也都看清楚了,太子妃的手臂上青紫遍布,一看就伤的很重。
李隆基在心里暗暗得意,太子妃受了重伤,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毋庸置疑的。难道会是自己人毒打的不成
太平没有理会他,而是认真的看了看这只胳膊,“这么多青紫,想必不只是手臂上,其他地方也有,的确很像是伤痕累累,不过”
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心中一紧,却掩不住的得意。
皇上问“不过什么”
太平说“不过听说误涂漆树汁也会起到这样的症状,初始时浑身青紫,严重的还会起满疹子,像得了麻风病一样。”
“漆树汁”
“麻风病”
本来对太子妃的遭遇十分同情,还在嘘寒问暖的淑妃和贤妃动作都是一僵。
皇上始终沉着脸,自从踏入安仁殿他的表情就没有轻松过,“来人,传太医。”
皇上再次亲口说了要会诊,太子也不好再反对。
安仁殿中的气氛有些宁滞,在沉默等待的过程中,太平还在给众人科普“涂了漆树汁,大多数人的皮肤看起来会很吓人,像受了重伤,或得了重病一样,民间有的地方会流传。宫中的确没有这样的例子,因为宫中没有种过漆树,若要用在谁身上,要从宫外带进来才行。”
不一会儿,太医到了,就算这一次太子面露祈求之色,皇上也没有心软不让检查。因为这一次他打定了主意,要查出真相。皇上不能容忍有人在宫中对太子妃滥用私刑,就算是他最亲近的皇妹也不行这种行径无疑已经触犯了皇上的底线,若一人只手遮天,连太子妃都敢对付,已经动摇国本。另一方面,如果有人栽赃嫁娲,自导自演冤枉太平公主,皇上也不打算姑息,国君的继承人如果品行不过关,这也是件大事
知道是来给太子妃会诊,所有的太医几乎都带着医女来,当然不存在不方便查看的问题。会诊下来,出结果也很快。
太子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竟然真的是漆树汁引起的症状只有脸上的巴掌印和额头上的一小块撞伤是真的伤。而所谓的虐打重伤,只是会有一些轻微痛痒,就算不做治疗,三天之内也必然会全部消退。
禀告之后,皇上让太医还有所有无关人等退下,只剩下几个皇室成员。
事情到了这一步,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明显对太子和太子妃十分失望,却没有立刻拂袖而去,还想听听这个最得意的儿子的解释“三郎,臻儿,你们给朕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滔滔不绝兴师问罪的太子李隆基,此时只觉得哑口无言。
曾经觉得天衣无缝的设计,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证据已经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他开口狡辩,也许父皇会更加反感,但是让他主动承认,说这一切是为了给姑姑下套,那他丢不起这个人也承担不起后果。
如果陷害太平公主的罪名落实了,父皇日后会怎么想他,是不是对他失望至极甚至有可能动摇太子宝座。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一向爱憎分明的太平公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意,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似乎十分有耐心等着太子二人给出解释。
此时此刻,只有太子妃能完全能体会太子的心情,她心中也闪过无数个念头,暗自咬了咬牙,生怕太子先开口,立刻抢着说“这一切都是臻儿的错”
皇上“哦”
太子也惊讶地看着她,目露震惊和藏得很深的感激。
太子妃声情并茂地说“是臻儿最近总是心神恍惚,有的时候下一刻就忘了上一刻在做什么,臻儿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一直不敢说。又因为最近三郎在朝堂上遇到了很多麻烦,导致臻儿更是紧张,甚至竟出现了幻觉,以为是姑姑残害臻儿。臻儿现在已经清醒了才知道这一切跟姑姑没有任何关系,都是臻儿病得太重,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误沾染到了漆树汁才弄成这样,一切都是因臻儿而起,都是臻儿不好。请姑姑看在臻儿病得这么重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
太子妃也算是受了太平公主提醒,太平之前就说她心神失守,所以才说出疯言疯语。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这样的借口,而她不久前才流产,失去皇儿又完全不能生育,说她受了这样的刺激病重,倒是也说得过去。
太子反应过来,急道“臻儿,你病了怎么不早和我说我们夫妻一体,无论好坏都应该共同承担才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贤妃说“是呀,怎么能够讳疾忌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