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能跑远,只能暂且先将这两路人马甩掉。直到到了森林深处,马匹才逐渐停下了脚步,冲着他嘶鸣。
寇冬认出了这是他第一次狩猎时骑的那匹白马,手在对方头上微微揉了揉。小白马像是舒服极了,塌下两只耳朵,亲昵地去蹭他的手心。
叶言之在一块较大的岩石上坐下来。他的手臂都已被灼伤,几乎变为了焦黑的,甚至可透过快要黏连不上的皮肉看到其中森森的白骨。
寇冬对着那一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垂着头。
他的模样多少让年轻血族觉得有意思,将他唤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怎么”
这一看,叶言之心中倒是微微一颤,他连眼眶都红了。
寇冬从不是经常哭泣的人。他的眼泪在叶言之看来稀奇的很,让人心疼,可这泪是为了他而在那眼眶里头转悠的,这似乎又让这滴水的滋味变甜了。
他将那一滴眼泪用温热的指腹抹去,点至自己的嘴唇上。
果然是甜的。
寇冬罕见的自责,垂着脑袋像是被霜打蔫了,怪自己居然没避开。
“不怪你,”叶言之低声道,“不是意外。”
寇冬没吭声,权当对方是在哄他。
叶言之道“是伯爵。”
这个说法当真是出乎意料,寇冬猛然把头抬起来,不可思议看着对方“是伯爵”
“对。”
年轻血族的手轻轻摩挲着他被划伤的嘴唇,那里还挂着一滴殷红的、边缘泛着淡金色的血珠,此刻凝结了,宛如一颗生在唇上的胭脂痣。
“并不是玻璃,”他道,“那片玻璃,没有碰到你。”
划伤寇冬的,是始终不远不近站于门廊的伯爵。然而他的动作太快,叶言之也只能察觉到一丝怪异,再看时,青年已经猝不及防受了伤,暴露在了最糟糕的、被环饲包围的时机。
伯爵的身手奇异,身份也始终未浮现出水面,在血族中又相当位高权重。与这样一个仍在水面下的对手对上,吃亏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他们原本列出计划时,也根本不曾想到从不露面的伯爵会突然出现在晚宴。
只能说,伯爵的意外到来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这看上去像是运气。
年轻血族动了动手臂,先抬起眼帘去看面前人,声音温存“有没有受伤”
寇冬摇了摇头,在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他的不适便已明显缓解,如今除了仍然有些轻微咳嗽,再没有别的问题。
有问题的是叶言之。
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面前的血族青年,瞳仁还泛着湿漉漉一层雾气,看得年轻血族忽的喉头一动。
“凑近些,”年轻血族低声道,垂下密密的眼睫,“我帮你舔舔。”
寇冬并未听懂这句话。但对叶言之的绝对信任使得他将身子向前凑近,脸就在年轻血族的面前,呼吸交闻。叶言之能极清晰地闻到那股气息,比起先前更为浓烈、清新,如蛊虫般钻进了他的胸膛里,搅动着他的心肺。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
他只轻轻探出舌尖,温存地、细微地、湿润地。
他贴上了青年那一处小小的伤。
如同一只蝴蝶吮吸一朵花的花心。
青年的眼皮上下轻颤,似乎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战栗。两人的呼吸都克制而矜持,绵长地于唇齿间飘荡。舌尖打着圈,将那伤处的每一寸都细细安抚,含于口中,血珠也被吮进了嘴里。
再撤离开时,似乎有些变了意味。血族青年垂着眼,道“为了好的快些。”
寇冬的头脑仍旧是懵的,勉强应道“嗯嗯。”
血族的津液,的确可以使伤口加快恢复。
他下意识又舔了舔那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伤疤,全然忽略了自己的身体也可以止血的事实。
“今天先离我远些,”血族青年道,屈起一条长腿,“我如今也是吸血鬼,怕不小心伤到你。”
寇冬听了这话,有些小小的茫然,“可我们之前一直都在一起。”
他很相信他崽子的自制力。
血族青年仰起了头,手臂撑在自己身后。他的上方看不见天空,密密的枝叶将一切覆盖,薄雾高高地停留在枝头。
“你也说了,”他轻叹,“那是之前。”
他嘴里如今残留的,仍旧是方才那滴血的香气。这一滴不仅没能安抚他饿了许久的身体,反而令他的五脏六腑悉数醒来了,如今它们几乎是在他的皮肉下高声咆哮,逼着他扔掉这层绅士的皮囊,撕开人的面具,做一只彻彻底底的畜类。
上前,撕咬,将人压在草地上彻底遵循血族的本能。
这种念头一旦生根发了芽,便极难再控制住。叶言之微微苦笑,有些不知自己刚刚的行为究竟算什么。
分明是甜头,可却越来越令人觉着渴了。
寇冬咂了咂嘴,也品过味来,“你想吸我”
年轻血族没回答。
寇冬想了想,从自己方才引得满厅的场景来看,自己看上去应该的确挺好吸的,也好闻。虽然他无法明确定义这种感受,但兴许跟他看见叶言之的脖子和鸭脖子时是一样的,都是口舌生津。
他贴的更近了些,有些理解不能,蹲着说“那你就吸啊。”
叶言之“”
他一下子扭过了脸,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就,吸啊
为什么青年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吸我的血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吧”寇冬的思路相当清晰,“之前不能吸是因为不能暴露身份,现在总能试试了吧刚刚我看那些鸟嘴医生,他们的血里就剩那么一丁点儿金色了,还能给管家治病。我的血里金色比他们的浓重多了,应该见效更快吧”
“”
这个见效更快,从寇冬口里吐出来,就好像他真是一副莫得感情的处方药,根本不知晓这对于血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旦开了口子,剩下的怕便是洪水决堤。
说不定能把寇冬这艘小船冲刷到彻底抛锚。
“而且,你也饿了好久了,”寇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又涌了上来,算算还有点心疼,“之前我让你吃点东西,你说嫌他们脏挑食的话长不高的。”
“”
他到底是怎么能说出这些更将他的弦绷紧的话。
叶言之隐忍着,牙关微微锁紧,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可眼前一花,再有着落点时,却是青年把自己的脖子凑过来了。
那一片极被他自己揉得微微泛红,寇冬一面揉一面嘟囔“我觉得我还算干净点”
白皙纤细的脖颈,天鹅一样栖息在他的衣物里。领口几颗珍珠纽扣被解开了,薄薄的衣料下掩藏的锁骨也半遮半掩,微凹陷的两个窝儿。
血管。
血管的蔓延瑰丽又奇异,像是细细的小蛇。它们裹挟住中间那一颗微微的凸起,就像是伊甸园中的蛇守护那一枚剔透多汁的葡萄。他鼻间充盈着这诱人的水果的芬芳,宛如着了魔,从头到脚甚至克制不住地战栗颤抖。
夏娃受不了的诱惑,如今那枚禁果也到了他的眼前。
叶言之口中的獠牙猛然亮出,它们早已忍耐克制了许久,如今近乎是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深深埋入进去,让柔软的皮肤向下塌陷、甜美的血液沿着血管向他的用力之处涌来
他甚至来不及去抚慰,在青年发出的微微痛楚的声音里,他彻底咬破了这层薄薄的皮肤。
血涌进了齿关。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受,他的唇齿间能品尝到血的香气,这枚被觊觎许久的小蛋糕果然香甜的如同一块湿滑的、充分打发的奶油,甚至在他的舌尖泛起了柔软的泡。它们顺通无阻地涌进来,让眼前的景物都变得破碎支离。
然而,比此更胜一筹的是心理上的奇异满足。叶言之到了这时,才知晓自己也是有血族的劣根性的,他同样梦想着要征服这样美丽的猎物。而如今,当这猎物真真切切地属于他,他才能静下心来,缓慢品味自己的战利品。
他的脑中还残留有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吸太多。寇冬如今只是凡人的身躯,失血太多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可从青年脖颈上抬起来,似乎也是一件极困难的事。他只能轻微地吮吸,手环着怀中人的脊背,安抚着被吸食的人的情绪。
这一拍,叶言之才觉得不对。怀里的青年软绵绵的,半点力道也没有,活像是一只软脚虾,整个儿一头栽在了他怀里。
这一下所惊非小,年轻血族猛地直起身来,匆忙拔出了自己深嵌在他脖颈里的牙齿,拍了拍对方的面颊。
“寇冬寇冬”
面前的人丝毫没有反应,直至叶言之试了试他的鼻息,才确定他并没有大碍。
不过是因为初次吸血太刺激,晕了过去。
叶言之“”
被吸的人丝毫不亚于他这个血族的沉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苏与柳叶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