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到青城绿皮火车,需要整整一夜。
夏树醒来时候, 恰是清晨阳光正好时候。火车窗前白色窗帘被风吹得一飘一飘, 窗外光影过电影般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她眸子里映出一个白色少年,就静坐在她卧铺边。周身铺了淡金色晨光, 完美勾勒着她轮廓。
见她醒来了, 霍靳珩弯弯唇, 伸手掖去她额边碎发, “醒了。”
夏树静静看着他, 莫名眼圈竟又微微酸了, 挪动脑袋往他身边蹭了蹭,手臂紧抱住他腰脊。
她头靠着他腿。
霍靳珩心涩又心疼,手轻轻替她顺着头发,动作温柔。
时下高铁动车遍及, 选择坐绿皮火车人已经不多了。
虽是暑假,车上人仍不多, 相对较为安静宽阔。
等周围渐醒人越来越多,霍靳珩轻轻将她分开,垫好了枕头让她坐起来。
“饿吗”
他买了湿巾, 抽出一张替她简单擦净了脸。
此行出来急, 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只能先凑合应付些。
他看了看时间。她昨晚起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还有两个小时, 要不要先随便吃些早餐。或者等下了车, 再去吃些好。”
夏树摇摇头, “我”她嗓音沙哑干涩, 轻咳两下,“我不饿。”
霍靳珩拧开矿泉水递到她唇边,喂着她一点点慢慢喝。
到底还是渴了,她喝得稍微有些急,霍靳珩送水手更慢了些,“慢些喝,小心岔气。”
喝够了,夏树仰仰下颌。一滴遗漏水珠顺着唇角滑入衣领里面,她轻抿着舔舔唇。
霍靳珩不禁轻笑了,轻揉揉她额,“怎么和只小动物似。”
夏树羽睫静垂。
一夜了,她心情还低落。
霍靳珩轻牵起她手,“我给夏叔叔打过电话了,告诉他最近这段日子我带你出去玩,让他们别担心。夏叔叔同意了,你也别担心。”
她眸光闪了闪有点意外,又意料之内他会将一切都处理得面面俱到,很轻地点了下头。
秋季晨光晕染着男孩清冷眉眼。
夏树被他握紧指尖蜷了蜷,“那你家那边”
霍靳珩不动声色,“我工作早就交出去了,我家那也不会有事,别怕。”
他不多说。
于是她也默契不再多问。
她目光话落在他受伤腰腹上面,“你伤”
霍靳珩眸光温柔,“早就没事了,只是不能剧烈动作,别担忧。”
夏树低下头。
这时同包厢两名旅客从盥洗室那头回来,是一对中年夫妻,很慈和恩爱。
看到夏树醒了,那位阿姨不禁笑起来,说“呀,小姑娘醒了,睡得好吗”
“阿姨。”霍靳珩礼貌颔首唤人。
夏树抿抿唇,表情感激又抱歉,还有一丝惭愧,“叔叔阿姨,昨天真谢谢你们。”
“哎呀,没事。”那阿姨笑眯眯地摆摆手。
昨晚夏树与霍靳珩买票买得急,系统自动分给了软卧上铺铺位。霍靳珩身上带伤没法爬上爬下,夏树一路忐忑着同包厢人愿不愿意换。
结果进了包厢,她换铺话还没来得及说,一直没平息下情绪反而使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落,让周围人还以为这夫妻俩欺负了这小姑娘。
夫妻俩看这小姑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样子,又听罢原委,立马就同意换过来。
眼下情绪平息了,夏树想起昨日模样,倒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了。
后续路上夫妻俩就和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们是帝都人这次是去青城旅游吗”
“我们就是青城本地人。”霍靳珩握着夏树手摩挲轻揉着,态度谦和,“这次是回家。”
“在帝都上大学吗”
“不是,已经参加工作了。”
“新婚夫妻”
顿了顿,霍靳珩回眸望了夏树一眼。
夏树有点羞赧地低了低头。
他黑眸里化开细碎笑意,自若说“没有,但她是我未婚妻。”
握着她手改为十指交握。
夏树讶异地抬眸看他。
“原来是这样。”夫妻俩了然笑起来。
妻子道“我老公是帝都人,我是青城人,我们俩也是年轻时候就认识了,就在这趟车上认识。现在只要我们不急,就还是会坐这趟车来回,没办法,有情怀,这辈子是舍不掉了。”
她身边丈夫温柔笑了,揽住她肩。
妻子脸上笑意温暖。
霍靳珩心尖也莫名有些温暖,回头去看夏树,将她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车到站了,小城秋色正浓。
窗外蓝底白字“青城”映在眼帘。
帮她将鞋子穿好,霍靳珩轻吻了吻她额头,说“夏树,我们回家了。”
一去经年,夏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到青城了。
小城似乎还是记忆里样子。蓝天、绿叶,道旁金丝菊开得正艳。
可似乎又不一样了。
马路似乎更宽阔了,楼房也高了些。秋季风里有雨水清凉气味。
他们一同回了夏家当年住别墅小区。
当年夏家出事,夏家房子早已抵押给了银行拍卖。如今过了七年,房子早换了别主人。
当初墙上被泼红墨水早已重新冲刷过,被砸烂窗子也换了新。它完全变了,又一点都没变。
夏树站在大门外,将目光落在小院里一个装饰作用小木椅上。
那里,曾经有过一棵树。
那棵树是桃花树,不高,是她出生那年,她妈妈在大院里种下。
后来他们家搬来了别墅小区,就移栽了过来。
春天时会开花,冬天时会落雪。
那棵树,终止在了十六岁。
后来房子被抵押,它被新主人砍断,做成了小木椅模样。
霍靳珩明白她旧地重游触景生情恐怕感慨万千,他轻轻牵起她手,“我们走吧。”
夏树默默点点头。
可是去哪儿呢
原先房子早就不属于他们了,夏家也早就不在了。
她方才发觉,即便回了青城,她也居无定所,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