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隐还在用饭时,忽然接到千霜入宫的消息。
“唔”花容隐拿着玉箸的手一抖, 吐掉嘴里的金箔, 大惊道“备车快备车”
昨天她才拒绝了她五妹去当女皇, 她五妹不会实在忍不了花玄月,想要自己篡位吧
该死的
这怎么行她就不怕背上骂名吗
花容隐唯恐她归来后变得无比暴躁的五妹痛殴女皇, 造成不好的影响, 心想自己好歹能拉一拉架, 于是赶紧动身。
上好的玉箸被她随意往桌上一扔,直接就断成了两段, 花容隐看也不看, 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行在通往养心殿的廊上,果然见来往宫人神色惊惧,花容隐心中暗道不好,抓住一个宫人问“幽王呢”
那宫人有点姿色, 忽然被花容隐抓住,他一惊,想起花容隐在乐坊的风流韵事,小心思微动,垂首露出优美的脖颈,温柔道“回王爷, 幽王爷已经回府了。”
花容隐闻言, 松了一口气,心里乱糟糟的,她目光扫过这宫人故作娇弱的脸, 皱起眉头问“陛下又在何处”
“陛下”说起女皇,宫人身躯下意识便是一颤,他小声嗫喏道“陛下她应当是往停云殿去了”
停云殿停云殿
花容隐甚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词的含义,但她忽然想起来,这个皇宫里,唯一有资格豢养人鱼的便是女皇,停云殿内的银川应当也是女皇当初买进来的。
可当初进入停云殿时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她下意识以为停云殿已经被花玄月遗忘了。
花容隐曾听闻花玄月在宫里养过四五条人鱼,后来不知为何都陆陆续续死掉了。
她不知道那些人鱼是怎么死的,到这个时候,脑海里忽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画面。
银川脊背上、胸口上的那些浅淡的痕迹银尾上的几块新生的浅色鳞片银川叫花玄月坏女人
花容隐暗骂一声,只恨自己没能快点带银川离开这里。
现在是怎么回事,花玄月在千霜那受了气,就去欺负一条弱小无助的人鱼来撒气
这他妈跟个人渣有什么区别
花容隐第一次觉花玄月如此卑劣,如此面目可憎
她正欲往停云殿赶,就被那矫揉造作的宫人拉了一下“王爷”
“滚开”花容隐把那宫人挥开,再不顾仪态,快走了几步,就扔了手里提着的伞,拼了命朝停云殿发足狂奔
但那幽园小径弯弯绕绕,她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尽头,花容隐无措地在原地停了一秒,然后当机立断地踏上了路边那些名贵的花草树木。
踩踩踩
她狂奔而去,衣摆拂倒那些娇贵的草木,雨丝落在脸上,被她一袖子擦去,一路如疾风般穿过,精心打理的园地硬生生被踏出一条小路。
一步千金。
可那又如何,花容隐最不缺的就是钱,她也不看重权势,如果让她衡量,这一切的分量在她心中甚至比不上一条银川。
她看似拥有很多,其实已经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不能再失去银川,那是唯一一个会安静地听她心声的温暖之人。
她昨天还把他弄生气了,她都没来得及哄,都没来得及喂他鱼塘里的鱼,都没来得及把钱花在他身上,都没来得及骗他跟她回家
花玄月毁了一切,她不能再让这个人毁掉银川。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前的压抑,朦胧雨幕中,花容隐看到属于停云殿的温暖灯火。
她气喘吁吁,忍着强烈的不安和心悸,咬牙冲过去,然而就是如此短的一条路,她却感觉如隔天堑,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她接连被枯败的枝叶下隐藏的石子绊倒好几次,慌得头皮发麻。
花容隐撑着地爬起来的时候,忽而想起之前跟千霜说的话,金钱权势她都有了,登上那个位置,她也不能多得到什么。
其实不是,真的不是,她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
花容隐跌跌撞撞地来到停云殿前,那殿门大开着,从里面透出昏暗的烛光,牌匾仿佛笼罩一层阴霾,四周寂静无声,死寂如坟地。
一股寒意腾地从脚底升起,花容隐三步作两步跨进了门,闯进眼帘的那一幕就是她往后余生的所有噩梦。
花玄月高高举起一把寒光湛湛的剑,而银川趴在地上,手用力伸向前,像是想要够什么东西,却又悲哀地放弃了。
花容隐眼睁睁看他慢慢闭上眼,眼角滚下一颗泪珠,神色绝望又释然,像是要从痛苦中解脱而出。
他最后想握到手里的,正是花容隐为他打造的镶银夜明珠,此时,那银丝里护着的夜明珠已经摔得粉碎。
“叮”人鱼泪结成的珍珠与白玉砖相撞,发出一记清越之声。
花容隐嘴唇颤了颤,看向那个举起剑的女人,感到浑身的血液在身体里翻江倒海,叫嚣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她双眼微红,忽而咬牙,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朝花玄月掷了出去。
是那个本该跟地上的镶银夜明珠一起送给银川的镶金夜明珠,之前银川嫌难看,便还给了她。
她一直带在身上,可刚刚摔倒的时候掉了出来,她便一直攥在了手里。
冥冥之中,它好像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等她抛它出去,之后义无反顾地与银川的那颗一起,共赴粉身碎骨的结局。
花玄月只感觉手背剧烈一疼,被内力震得粉碎的夜明珠碎片漏过金丝间隙,针一样扎进皮肉之中。那股内力之浓厚,花玄月甚至被上面附着的残留力量逼得连退了好几步。
花玄月另一只手捂住手背,阴沉地抬起头,却见花容隐喘着气冷冷地看她。
印象之中,这个草包从不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不,不对
花玄月目光扫过手背上狰狞的伤口,眼神愈发森冷“老四,你有武功”
不怪她惊疑,花容隐从小时候就不学无术,也从不好好练功,可今天却给她来了这一手而她之前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到。
“有又如何。”花容隐生硬道说,眼神带着豁出一切的意味“三皇姐,你你以为一切都能在你的掌控之中”
花玄月恐怖地笑起来“好好的很,老四,算朕看走了眼,等朕料理了这个贱人,再来料理了你。”
眼见得花玄月再度提起了剑,花容隐直直扑上去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