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陛下叫人去尚宫局时,顾素未便知道,对方心中说不定早已有了决断。
楚子阑听了她的话,眼中带上了柔色。
“你懂朕。”
顾素未见状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此时,先前被派去尚宫局的殿中丞和宋司簿一起回了殿中。
宋司簿比秦宫正年岁小些,瞧着不过三十出头,她穿着同样的杂色公服,乌发梳得整齐。
“宋司簿。”待对方行礼后,楚子阑道,“宫人名簿可带了”
“回陛下,奴婢照您吩咐带来了。”
楚子阑“嗯”了一声,便道“这是潇湘殿曲御女身边的宫人,名唤绿茵,你将她的情况说与朕听。”
“诺。”宋司簿应了声,便从宽袖中拿出宫人名簿,略略一翻,便翻到了写有绿茵名姓那一页。
只见上面清楚写着
宫人姓岳氏,德安泰平人也。往因充选入宫,以武定六年十二月廿三仕为潇湘殿
绿茵本姓岳,似她这等到宫妃跟前伺候的宫人,都需改名,因而她的本名便也没记载在名簿上。名簿后面便是绿茵家中人丁的基本记录。
她父母皆为良人,但只育有两女,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她幼妹。
“陛下。”宋司簿念名簿上的内容后,又道,“绿茵幼妹此次采选也入了宫,眼下刚过六尚局教考,供职于尚服局。”
楚子阑点头,然后对依旧跪着的绿茵道“绿茵,你是否知晓自己幼妹已入宫”
“回陛下,奴婢,奴婢”
绿茵犹豫许久,却始终不敢说,只因她不知陛下问这话的目的。
陛下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想必是知晓的。”
绿茵依旧不敢回话,面色却变了。正当她以为自己幼妹也要受牵连时,却听上首陛下道“朕方才说,叫你想清楚再开口,眼下朕再给你次机会。”
他说眼神在左下方的赵婕妤脸上略过,修长的指尖在案几上轻敲“你幼妹既能通过六尚局教考,可见也是聪慧通透之人,若是因你而受牵连,岂不可惜再者说”他的语气一顿,“你与你幼妹原是良家子,想必并不清楚这没入贱籍的人过得都是何种生活。”
陛下的声音听起来寡淡,甚至带了些漫不经心,可绿茵却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她叫了一声,接着双手相叠抵在额前稽首道,“陛下恕罪。”
她光说着恕罪,却不说其他,显然仍旧心有犹豫。
楚子阑见状,便带了两分不耐“朕不是一定要听你所言。偌大一个宫正司,真要倾力彻查,不出两日便能得到结果,到了那时,你就是想通了也晚了。况,如今朕在,你有什么都是直接告知朕,朕可以现在便下一道旨,此事由你起,止于你。与你幼妹、父母一概无关,无论结果如何,他们皆不受连坐。他们的安全你也可放心,若是今夜过后,你幼妹或父母有任何损伤,朕定会查出幕后之人,严厉处置,绝不姑息”
闻言,稽首的绿茵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不敢置信和希冀。
她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说,想到自己幼妹和宫外的父母,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听陛下又道。
“朕下旨的前提,是你说实话,若是你仍旧胡言乱语,日后宫正司查出的结果与你说得不同,那时便依律处理了。”
绿茵眼色不停变换,十指紧紧揪着自己衣裙,片刻后,才终于下了决心般开口。
“陛下,奴婢罪该万死,此事实则是”
“你这丫头,口中竟没一句真话”绿茵的话未说完,便为原本十分泰然的赵婕妤打断,她看着绿茵厉声道,“方才你说指使你的是曲御女,怎的这会子又要翻供你可看清楚了,这儿是陛下跟前,你想好了再开口”
原本因着陛下亲自过问此事,所以旁人都不敢随意开口,除去方才出言嘲笑曲御女的那个小宫嫔,再无人突然插话。
因而眼下赵婕妤的话便显得十分突兀,旁人尚且没回过神,她正对面的贤妃倒先笑了“这绿茵有何话,她自会说,赵婕妤怎的急了”
赵婕妤手间一顿,面上却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贤妃娘娘言重了,臣妾不过看不惯这小丫头说话颠三倒四,反复无常罢了。”
贤妃却不再说话,只是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