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却没有安静。
鞍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一样,不但锤炼着钢铁,也锤炼着鞍山人。对于鞍山人而言,安静的睡眠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存在。无论是鞍山熔炉维持屏障时发出的震动声,亦或是城西区的炼铁区连绵不绝的锻造声,都让这个城市失去了夜晚的安静。
但失去安静只是泥腿子们的烦恼,这种事情对于鞍山众多富爷们而言连问题都算不上。赵府的门口,两个身穿棉袍的男人将覆盖在院墙上的符箓点亮,感受着一下安静起来的耳朵,长舒一口气。
“还得是府里头。”
高个的男人拧了拧脖子,心有余悸地说道:“前些日子我去城北拿账本,在那破地方住了两宿,哎哟,你是不知道啊,两晚上一点没睡着,耳边全是咣当咣当的声音。”
“那你寻思呢。”
矮个的男人一摆手,乐呵呵地说道:“咱赵府这一套静音法咒,光是符纸就花了十五万两银子,再加上那几枚用来阻挡泥腿子的符箓,整个院墙不下六十万两白银。这还就是第一笔建造费呢,每年还得给那些符箓师一万两的孝敬钱,要不然,人家都不管你。”
“一万两,这么多。”
高个男人撮了撮牙花子,惊叹道:“这我得赚多少年啊。”
“人家符箓师随便画张符都能要了咱俩这种人的命,你还敢和人家比。”
矮个男人靠在墙根处,看着门外那群衣着简朴,风尘仆仆的工人,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意,“但咱俩还是比这群泥腿子的命要好,至少咱就看个院门,一个月也有十几两的工钱。不像这群玩意儿,忙忙碌碌一整年,连半个铜子都攒不下来,呵。”
“工资这么低吗?”
惊叹的声音响起。
“工资?你说工钱吧。”
一摆手,矮个男人不屑道:“工钱也不少,能留的住算啊?一个月勤快点是能赚个七八两,有个屁用?你不想得灰肺病,就得好好孝敬咱赵家的管事,买点防尘布遮在脸上。要是想省这笔钱最后得了灰肺病,三个月保准死球。”
“防尘布?那玩意也有利润。”
“你管他有没有利润呢,官府当年就通报了,咱家防尘布是指定唯一能够购买的良品,其他的都是仿造伪劣。”
“真是仿造伪劣吗?”
“那肯定不是啊,一条破防尘布能有多少工序?家里都能做出来的玩意怎么可能有仿造伪劣。但你要是戴了别人家的防尘布,死在赵家看护的矿上,那不是咱赵家要赔钱吗?所以,你要是没买咱赵家的防尘布,就不能戴布上矿,生死无论。”
“哟,那咱家这防尘布挺贵吧。”
“不贵,包月的。这是咱赵家的大小姐从一个叫北梁的地方学过来的,一个月交三两银子,你就能带着防尘布上矿了。其实说白了,这就是卡那帮穷鬼点油水,他们就算知道,看得出来又能怎样?整个鞍山十之八九的矿都是赵家人看着的,他们要是敢不交,就得灰肺病。”
“哦,那这赵家挺畜生啊。”
“你别说,还真是···“
突然转过头,看着身边笑盈盈的蒙面男人,还有他身旁早已昏死过去的高个男人,矮个男人脸色一变。
轰。
直接被一把摁住肩膀摁死在地面上,脖子也被膝盖死死抵住,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无法呼吸。矮个男人拼命地挣扎,却丝毫不是这蒙面男人的对手。
“行了,别挣扎了,从一开始我对你提问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怪累的,别装了嗷。”
蒙面男人伸出手,拍了拍这个赵家护卫的脸,笑盈盈地说道:“在装,我就把你扯下来塞进你的里。”
好生恶毒的男人!!!
心中惊涛骇浪被掀起,男人此时惊恐的无以复加。他牙齿打着颤,筛糠似地发抖,“你,你你你是谁,你敢闯赵家的院落,你疯了?符箓呢?符箓为什么不激活?!”
拿出匕首,随手一划,一道泛着银光的怪异痕迹出现在男人面前。从其中掏出了那一枚原本放在门口上的符箓,还有一块木头碎屑。蒙面男将符箓拿了出来,看了看,摇摇头后不屑道:
“垃圾玩意,不如道长画的一根毛。”
随后,蒙面男便将符箓碾碎,符纸碎屑散落在男人的头上。他看向这瑟瑟发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护卫,咧嘴一笑,掏出了一枚令牌。
锦衣卫。
“喜欢人头消消乐吗?”
蒙面男友善地问道。
男人虽然听不懂什么是消消乐,但人头肯定是听得懂。原本他顾忌赵家的势力,打算打死都不说,但当他看到锦衣卫的腰牌后,他就选择了不死就说。
因为锦衣卫真的会打死他,顺手把他的家人也捎上。
看着连连摇头的男人,蒙面男面罩下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他提溜着对方的后脖领,摁在了一旁的墙上,开口问道:
“你们赵家的老爷住哪个院子?”
坏了,冲老爷来的。
心中顿时一凛,男人此时便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碰到了,碰到他妈大瘟神了。锦衣卫这三个字无论是民间还是灵炁界都是属于凶名赫赫,更何况是赵家遇到的锦衣卫。往坏了方面想,锦衣卫估计是要来给赵家来一场人头蹴鞠比赛。
往好了想,坏的方面可能真的会发生。
但是,我不能背叛赵家。
男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抬起头,然后就被糊了一脸的粉色手帕。
“在···在青竹园的正房里。”
男人仿佛失去一切力气一样,瘫软在了墙根处。而那个蒙面的锦衣卫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一样,拍拍手,站起身,顺嘴问道:
“赵芸呢?”
“大小姐···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男人仿佛失了魂魄一样,呢喃道:“她几年前从北梁回来···和老爷大吵了一架···住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她说要去常山石家庄学习枪法,给她的朋友讨个公道,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那蒙面男愣了一下,原本眼中的乐子一下就少了很多,多了些许惆怅。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地轻声道:
“还是这么蠢。”
看了一眼地上瘫软的男人,这蒙面男只是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随后便将其扔到了一旁。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青竹园的正房,面罩下的脸浮现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赵信,你最好有名刀司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