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堡的深夜,一个穿着古怪的人闯入酒馆。
披着一张腥臭的棕熊皮,扭曲变形的熊头耷拉在左边肩膀上,下身围着长长的、裁剪不合理的海象皮裙,散发着海腥味,棕熊皮下是一件带兜帽的黑袍子,两个袖子上格外缝了一圈白熊皮,长长的,几乎垂到地上。
整个人的形象已经脱离古怪,而进入恐怖的非主流野蛮重金属浪漫铁血风格总之就像在看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级成衣定制秀一样,假如他不那么臭的话,说不定会有人欣赏。
这臭味,本是被冷风镇住了,现在到了温暖室内,陡然弥散开来,熏人欲吐。
衣着品味惊悚的鹿正康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桶,直直向柜台走去,身后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老板还以为他是来卖野获的猎人,不过等他一开口就意识到这个是熟人。
巨魔人的“磁性”嗓音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开一间房。”鹿正康放下桶子,把袖子往柜台上一甩就像甩一条死鱼,等这脏兮兮的白熊皮离开油腻腻的桌面后,一排八个银币已经整整齐齐叠好了。
老板点点头,又表示上次巨魔人领小孩来时点的那瓶蜜酒没喝完,他藏在酒窖里了,要喝的话可以去取来。
鹿正康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另又点了两瓶一样的蜜酒,花了十银币。
他数钱很迟钝,付钱很爽快,是老板欣赏的客人。
时间还早,酒馆免费的汤,不过面包需要八铜子儿才卖一个很结实,巨魔人在房间里吃了三个面包,喝了汤。
酒窖在柜台后的地下室,鹿正康要的两瓶半蜜酒到齐,墨绿而多气泡的劣质玻璃酒瓶上都沾着灰,一部分是刚才在火塘边加热沾染的木灰,巨魔人用袖口仔细擦了干净,揣在怀里的内衬口袋,滚烫烫的,像三个小熨斗,鹿正康出门了。
抱着木桶,桶里都是金币啊,给那小子准备的学费,顺便得嘱咐他把寒霜法术买了,净土快要稳定,其中的时间或许即将流动了未知数,但总算有一个预感。
到了石桥拱顶平台,法劳达还没上班,空无一人,倒也方便他直接到学院门前。
原本是约定在冬堡野外见面,现在经历过那一次的落水事件之后,鹿正康怎么也不放心再叫约纳斯冒险穿过石桥了。
巨魔人身姿矫健,虽然抱着沉重的桶子,不过依旧有当年登萍渡水的风采,赤脚往石栏柱上轻踏,起落间就到了学院的高墙下,镂空的黑铁门前。
风雪还是在吹,一门之隔,里面是温暖如春,外面是寒霜刺骨,鹿正康蹲在扶手上活像个石像鬼,不过这个姿势教他感到舒适。
想到过一会儿见那小崽子了,巨魔人赶紧从人家学院的栏杆上下来,默默站立,转身望向亡灵之海无尽的波涛。
浓浊的混沌色世界,剥离了惯常色彩后,给人以不真实感,海平面被雾气遮蔽,天际线被阴云笼罩,除了强烈的窒息意味,竟无法再从远方品尝出一点点善意的诗句。
半小时流逝,大门开启,法劳达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鹿正康眺望的背影,吃了一惊,“你是谁”
“是我。”鹿正康转身打个招呼,抬了抬袖子。
“哦,我记得你,你的孩子很优秀,让人印象深刻,才来一周就被很多法师喜欢。你来看他是吧那挺不错的。这个年纪的孩子需要亲情的安抚”
暗精灵法师喋喋不休,而鹿正康暗中稍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木桶里的九百枚古董金币委托给法劳达,还是打算见到约纳斯让他自行决定这笔钱的花销。
虽说是相信人家的品质,但是毕竟麻烦。
法劳达又同他聊了几句,便施施然去自己的工作岗位了,手里漫不经心地搓着火球,脚步倒是很稳健。
看看,什么叫法爷风采啊完全看不出在游戏里冬堡学院里这帮人都是ai智障只晓得放火舌术的弱鸡拳师。
巨魔人一时间对暗精灵瘦高的背影肃然起敬。
然后,他继续转头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