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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洞庭之围(1 / 2)

长孙茂一举在太乙镇闹得沸沸扬扬,又因此时此地适逢其会,不出几日,满江湖几近无人不晓,长孙茂醉酒挟持,将余真人吓得课语讹言。

更多的是不信。当年那个需得七分提携、三分投机,勉强摘个人人皆不服气的头魁的长孙茂,不过短短两年,如何挟持得了余真人

便有人说,哪里是长孙茂挟持,分明是余真人紫薇斗显灵,借着事由道出天机罢了。

大小赌坊向来将余真人之言奉为真传。不多时,各家赌坊皆将“武曲再世”挂上托底花牌,筹码越押越大,不过半年时间,赌坊门口没有这四字金字玉牌,皆是要遭同行取笑的。

至于武曲怎么再世,更是越传越离谱。以原身再世,抑或托身旁人再世,各家茶肆众说不一,却也都有人信。毕竟,不少人亲眼见她身中生蛇蛊与致命伤从胡人巷走出,却至今不曾有人见过她尸首。各路说书人只需稍动脑筋,将种种说不通的都合理化,便都显得自家说法比别家更有鼻子有眼。

余真人一言抵万金,余真人本人却吓得病了好几日,落下个一提长孙茂便不痛快,一步痛快便秘结不通的毛病。

而这闹剧最大的始作俑者,自打那年终南论剑后,便鲜少有人再寻到他的踪迹。约莫八个月后,他方才再度现身于日月山庄下的密道之中,取达兰台首级于无声无息。

那时“长生”的名气随着传言在坊间大盛,全因扇面背后“得此物可以不死”七字。

有一日,一内坊说书人突发奇想,将“武曲再世”与长生一联系,说,余真人先前说武曲乃是孤克寡宿之星,去岁终南论剑上又说什么白头偕老,托的自然是长命百岁的寿数。

如此陡然变卦,其间必得了什么机缘或吉物为武曲逆天改命。而这吉物,便是“得此物可以不死”的长生。

故这赠吉物之人,自然是武曲的良缘。

这说法两相呼应,忽然从前讲不通的,便全都讲通了。

说书人一番言毕,当下得了满堂喝彩。

往后茶肆自然门庭踏破,连带长生也成了传奇之物,被哄抬至天价。

有个江湖人,颇有些生意头脑,趁众人犹豫不决时,以两千两银子市价买下长生,以武曲散人自居,惹不少人眼红,虽武功稀疏平常,却实在过足了一把“武曲”瘾。江湖中人,有不少敬仰武曲的,也有眼馋神兵的,有高于市价数十倍向他购买,也有以珍奇宝物以求一易长生,他皆不答应。被人追捧久了,渐渐开始漫天要价,时而要一城郭易物,时而又要悛恶、迦叶之流绝世神功来换,引得众人嫌恶,却都拿他没半点法子。

此人成日招摇过市,不免惹祸上身,被千目烛阴残部掳去鄯城,连人带长生献给了千目烛阴死士头目达兰台。达兰台见这武曲散人乃是个冒牌货,便去人留物,四散消息。说他不要黄金万两,也不要绝世神功;来赤岭神迹密道,跪在千目烛阴碑前磕头,并将一句话大喊三遍,便将长生赠予谁手。

不少武林人纷纷赶往鄯城,却几乎被困死密道之中。众人方才知晓中了达兰台诡计他要他们这群中原武林人,连带着长生一同为千目烛阴殉葬。

正值危难之际,达兰台于众目睽睽之下身首分离,猖狂笑声也戛然而止。

一个灰衣男子蹲身斩开达兰台五指,拾起沾了污血的长生,在衣角上擦拭干净,转头三两下解开密道机关。借着不灭圣火,众人方才看清此人乃是长孙茂。

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脚程极快,众人跟得极为吃力。

一路轻车熟路出了密道,有三两从前故人本欲上前与他寒暄几句,此人却眨眼便没了踪迹,众人却蒙他方才得救。

这三年之间,此人武学造诣逐日追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长孙茂。

此人行踪不定,一旦现身,不少人皆毫不犹豫上前挑战,都极快败下阵来。

人们极少见他本尊,却又三不五时听说他又大败了什么棘手人物。直至从前名声大盛的一众高手皆在英雄榜上被这新秀远远甩开,那时,长孙茂三字在江湖上已举足轻重。

一个人越是神秘,越是难得一见,人们越是对他津津乐道。

渐渐他一言一行皆引人注目,便有人奉承剑老虎,说一门双剑登峰造极,门下英杰荟萃,哪怕是宗主外甥也不辱门庭。

江余氓却不受恭维,答说,他武功路数驳杂,却乱中有序,多半得了高人指点,却不是雪邦的功劳。

也有人说他所用招式皆是些不三不四的功夫,莫不是如他师姐叶玉棠那般,急功近利,走了偏门。

江余氓道,叶玉棠出招非僧非俗,乃是得了弘法大师真传,兼之自己心领神会,算得上一门独门绝技。只因如今江湖中人习禅宗功夫不多,便白白蒙受你们这杆子人多年污蔑。长孙茂出招不三不四,只因和你们打,全然不需用什么正经功夫。我见他所用招式持正不阿,绝非剑走偏门。常言道,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数年之间能有如此造诣,长孙茂实在是十分难得。

江宗主这番毕,将席间众人讲得哑口无言。

又因他所言向来被奉为不易之论,这番话一传十十传百,逐渐简明扼要,归纳成了“长孙茂难求”五个大字流传开来。

而多年过去,武曲没能再世,赌坊门口的玉牌渐次撤下,而各种佯装武曲骗取天价酬金之人,或锒铛入狱,或逍遥法外,近些年也随之式微。

浮世新人换旧人,少有人物可万古长青。

武曲之名,也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

如今这一代江湖小辈,津津乐道于长孙茂“难求”,以至于各门各派都要揪出个年轻英俊的晚辈来比拟此人的“难求”,并称为“五小难求”。长孙茂一张光头画像在一众小辈之间广为流传,一度引得各门弟子竞相效仿,但却少有人去探究当初那个四六不着的光头小和尚如何成了今日这个冷面人,也无人深究长孙茂究竟为何难求。从前王孙公子与一代豪侠的璧人佳话,也渐渐成了他一个人的故事。

数年之前,长孙茂在鄯城偶遇独逻消,两人把盏论故之时,不知达成什么协议。不久,长孙茂说动剑老虎应允番邦侠士前来终南论剑,并独逻消为四主判之一,还将当年“定情吉物”作为终南论剑头筹嘉奖。至此,璧人之说更是销声匿迹。

有极少数人仍旧瞻仰武曲,但多半也是因景仰长孙茂而间接知晓此人英迹。每年终南论剑,不少人前去太乙镇只为远远一窥长孙茂真容,但这些人多半不知,清茗对谈,一年一会,只为祭奠那位被江湖遗忘多年的故人英容。

更少有人知道,她这位故人身在仙境之中躺了八年,托长孙茂的福,虽只剩半口气在,却依旧还苟延残喘着。

清醒的时候极少极少,八年如一日,当真日月如梭,忽然而已。

所知晓有关长孙茂的事,也多半经由尹宝山口述。

而尹宝山所知,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

他能比江湖人知道的多那么一点,便是长孙茂一直在劫复阁门下奔走。

经由重甄一心经营,劫复阁也已云程发轫,早不是当年那个规模。

尹宝山自始至终云游世外,忽然有一天,重甄寻上门来,交给他一只平平无奇的素面银盒,请他帮忙带回三神山交给方鹤,余下的事,劫复阁会料理好。

不久之后,尹宝山知道了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只蛊。

他问重甄,为什么不直接给长孙茂

重甄沉默了很久,说,“多年前,有故人托我照顾一个小姑娘。我照料不周,令她险些丧命,因缘际会,被人用神仙骨所救。我察觉神仙骨受不少奸人觊觎,便以劫复阁之便,为她更改名姓身世,养在一位剑南道友人家中。劫复阁之外,世人若要查她名姓,多半只能查的只言片语。此事始终瞒着长孙茂,只因我怕他心有执念,一着不慎而行差踏错。此事我做的不妥,这七年我也竭我所能,借他便利,只为弥补他。但数月之前,长孙茂却察觉此事,寻到了剑南道,与我有了一番争执。在那之后,他负气离去,多年来独身走动,踪迹难寻,我始终没有找到他。”

郁家人总想要一个女儿,前些年好容易得来,却又夭折了。虽不是血亲,多年来却待她极好。她身体承受不住神仙骨,大小伤病不断,郁家人自然不常领她出门。养在深闺,与外界并无交际往来,于是旁人只知郁氏有个弱不禁风的闺女,只有闺名,连大名也不曾取一个,旁的外人更是一概不知。哪怕有人有意或无意打听,劫复阁也已将她一概过往抹去,只留下寥寥术语生平,自然不会往更深处想。

此事做的万无一失,为保无虞,重甄只每数月以会友为由去郁常家中探望,以免惹旁人猜疑。

不过通常萍月并不大愿意见他。

长孙茂多半也是偶然从阁中人口中听说此事。

但两人自小一处长大,长孙茂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他。虽知道他于郁常有恩,但郁常于他交际不深;他腿脚又不便利,何至于一年三番两头为这点交情过蜀道。稍加思索,便觉出此事于他性情不合。长孙茂又何等神思敏捷,立刻寻到剑南,问他,郁家,有人是不是有神仙骨。

那时重甄不知道长孙茂心中只有猜测,只以为重甄对郁家有恩,是送神仙骨救了郁家人;对此事却并不十分确定,出此一问,全是在讹他罢了。

奈何他心中有愧,立刻端出兄长身份压他一头“长孙茂,你不要做傻事。”

重甄至今都记得自己如何被掀飞出去。

那时不轻一拳,揍得他眼前一黑,过了许久方才恢复知觉。同时,一股腥甜从肺腑翻涌而上,顷刻间听见刺耳轰鸣。

他一动也不能动,因为立刻,一支碧玉佛陀擦着他的脖子钉进青石板里。

长孙茂手中兵刃仍只是一只短棍。如今他要杀他何须谈枭出鞘不过捏死一只蝼蚁罢了。

他倾身而前,一棍子抵在重甄脖颈上,脸上青筋毕现,仿佛此刻遭罪的不是他而是长孙茂自己。

重甄等了许久,才听见长孙茂开口。

“我这么信任你可为什么”他几难置信,思绪也有些混乱,“这八年,我像条狗一样”

重甄被抵住咽喉,难受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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