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跟长随见面原本不算什么, 谁没有三亲两好呢
可户部掌管国库, 在西北形势紧张的情况下, 这个见面耐人寻味。
“司大人,姜大人”老郑欲言又止。
司岂摇摇头。
户部侍郎姜元忠, 祖籍鲁东, 为人耿直忠厚, 在户部任职多年, 通敌卖国的可能性不大。
他说道“姜大人你们不用管, 从现在开始,注意观察出入柳家的所有人,车夫、长随、厨娘,柳太太每个都不放过。但你们要记住一个原则,宁愿什么都查不到也不能打草惊蛇。”
“事关重大,办好这桩差事我有重赏。”
老郑道“属下明白, 属下告辞。”听说有银子赚,他又打起了几分精神。
老郑出去后,司岂坐在椅子上思忖片刻, 起身向外走, 边走边吩咐罗清,“我进宫一趟,你去买些零食给胖墩儿, 梨、糖炒栗子、驴打滚儿,再买些点心和果脯。还有,纪大人喜欢吃酸梨, 你多买几篓,帮她搬窖里去。”
罗清道“好,小的一定办好。”
司岂进宫不为找泰清帝,而是首辅大人。
司衡的办公地点距离东华门不远,过金水河向左走,南墙根下有一排建筑,最后一间便是。
司岂进去时,司衡正在批阅各个衙门呈上来的条陈。
书案上到处都是打开的文书,司岂扫了一眼,发现几乎所有内容都与西北有关。
司衡大概有两三天没回府了,眼眶发青,脸上布满了倦容。
司岂站着看了一会儿,开口叫道“父亲。”
司衡这才注意到屋里来了人,放下毛笔,抬起头,“逾静啊,你怎么忽然来了”
司岂道“有些事情要与父亲商议一下。”
司衡捏捏眉心,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你说。”
“父亲该起来活动活动了,我们去外面说。”司岂走到司衡身旁,扶他站了起来。
司衡活动活动僵硬的腰和肩膀,欣慰地笑了笑,“确实累了,好,咱们爷俩去外面说。”
父子俩走出书房,进到一条夹道里。
这里宫墙笔直,天空湛蓝。
每次走到这里,司岂都会觉得繁杂的思绪变得简单许多。
他简单扼要地把包家灭门案的进展详细汇报一番,又道“现在还不知这位柳成柳老爷是何方神圣,更不知其身后站着什么牛鬼蛇神,便也不好过多惊动相关衙门。大理寺的几个捕快是可靠的,可身手一般,儿子想请父亲拨几个可靠人手,帮儿子把此案摸个大概脉络出来,掌握确凿证据后再报给皇上,父亲以为如何”
司衡明白司岂的意思。
包家灭门案虽有了进展,但也仅仅是进展而已,距离破案还很远,立刻报给皇上不合适。
一旦与金乌国无关,就显得他处事不稳重,小题大做,甚至还会有人说他虚张声势,逞强邀功。
司衡道“好,我马上安排下去,这件事你亲自来盯,以免出现错漏。”
司岂点点头,转而说起牛痘一事。
司衡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司岂,“你相信”
天花一直是历朝历代的心腹大患,无数医家呕心沥血,却始终没有寸进。
纪婵再能耐,再博学,她也是个仵作。
毕竟,对人体器官的了如指掌并不能等同于医术高明。
司岂点点头,“我相信。”
司衡笑了笑,负着手继续往前走,“仅仅凭一份感情,就要我大动干戈,我儿是不是太盲目了些。”
司岂心里一紧,说道“父亲,纪婵不是胡闹的性子,她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胡闹。”
司衡点点头,他也相信纪婵不是胡闹的人。
但这样的事情经由他这个首辅安排下去后,一定会引起地方上的震动,从巡抚衙门到州府县衙,一层递着一层,必须慎重。
司岂又道“父亲,这件事值得咱们司家动一动干戈。”
司衡停下脚步,捋了捋短须,说道“她若当真办成此事,胖墩儿的前程就不用我这个祖父操心了。也好,就试试吧,我亲自写信,尽快把事情安排下去。”
司岂心里一松,“多谢父亲。”
司衡摆摆手,道“去吧,先把包家的案子好好了结了。”
司岂出了宫,回司家换上一套半新的府绸夹衣,刚要出门,就见王妈妈快步赶了上来。
王妈妈打了一躬,道“三爷,夫人有请。”
司岂眉头微蹙,“何事”
王妈妈犹豫一下,说道“三爷昨晚未归,二夫人担心三爷,一宿没大睡好。”
司岂笑了笑,不是担心他没睡好,是怕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吧。
“你告诉二夫人,我舍不得让纪大人再让人诟病,她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还有,胖墩儿的病好多了,让二夫人不必挂心。”
“王妈妈,衙门有要紧事,我必须走了,今儿晚上不一定回来。”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王妈妈被闪了一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清音苑,李氏往她身后看了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王妈妈斟酌着说道“三爷穿一身布衣出去了,说衙门有要紧事。”
李氏沉默好一会儿,叹道“他这是铁了心了啊。”
王妈妈说道“二夫人,三爷也是心疼孩子。”
李氏道“孩子怎么样了,烧退了吗”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小纪大人要是真懂事,早该把胖墩儿送回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