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到了。”
雨水未歇,常伯樊快步穿过挂满红灯笼的长廊,将至飞琰居,打灯的小厮躬身道。
门廊下,柯管家翘首站立,见到他来,低首浅浅一垂。
“回罢。”常伯樊吩咐。
“那小的回去了。”
“歇着了”常伯樊进了门廊,往居内望去。
飞琰居乃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苑娘生性娴静,喜欢读书画绣,琴棋也颇为了得,在迎娶她之前,常伯樊便在飞琰居旁边小修了一排长房供她琴棋书画,长房纳入飞琰居,重修了门房,飞琰居较之前大了不少。
他这一望,只望到了寝房外面,雨幕中廊下的一点红。
“还没,老奴刚去门外问了,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夫人在看书。”
“好。”常伯樊往里走,进去后,想着夜已深,便在门口与管家道“府中可妥”
“妥,您吩咐的,老奴盯着底下人办了,都是自家铺子里叫过来的掌柜,他们办事您放心,”想及爷让他用夫人的名义给下人发赏,柯管家也是叹服主公对夫人的一腔深情,只是,“这事夫人还不知晓,您提醒她一句,省得有那外人提起,夫人还不知情,您若是不便说,老奴”
“我与她说。”
“三掌柜的消息刚刚送到,如您所料,马帮那边的程当家的果真是出事了,他被毒蛇咬了,伤情有些严重,人昏迷不醒,这才误了接货的时辰,说是药都喂不进去了,三掌柜的问您接下来的章程,说是程家马帮那边想接手的有的是人,程家那边的族老也皆开了口,一切听您的意思,三掌柜说他那边在等您的准话。”
常伯樊不语,看着门外倒映着红色火光的雨地。
过了片刻,他道“今天辛苦你去古师傅的别坊走一趟,叫常大带着常随驾马车把他送到程家寨。”
这是要给程当家的治病
“连夜赶去”柯管家问。
“叫常大驾车仔细点。”
“老奴知道了。”
“先看看,雨水大,路不好走,等放晴了再说也不迟。”
“是,那老奴就按您的意思给三掌柜的说。”
“嗯,还有事”
“就这些了,那老奴去办事了。”
“办好了,在家里多歇会,明日当下午的差就是。”
“明日夫人三朝回门。”哪能偷得那懒。
“你就别去了,”说起苑娘,常伯樊稍显冷淡的脸有了些许笑意,“回门礼交给东掌柜的,你在府里替我镇半天,我要在苏家多留片刻。”
“那改日我得去给程老爷程老夫人告个罪,老奴这心不诚。”要说夫人娘家的老爷老夫人,那真是好性子,就冲着俩老,他们爷对夫人多上些心也是应该。
苏家那可是顶顶大的助力。
“去罢。”
“那老奴走了。”眼看常家一日比一日好,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公更是今非昔比,柯管家就是忙,也忙得踏实。
管家一走,常伯樊快步跨过长廊,到了门口,方才发现主寝的房门是半掩着的,没有关上。
房内没有动静,他敲了下门,“苑娘”
“娘子,是姑爷回来了。”说话之间,有丫鬟快步至了门口打开了门,丫鬟低低朝他一福“姑爷,您回来了。”
常伯樊朝门内看去,看到了一张在灯光下回首的脸。
她明眸微睁,看到他似是颇有些惊奇。
她有一双清澈明亮却从不起波澜的眼,如今这双无动于衷的眼里,有惊愣,还有不解。
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苑娘”不知为何,常伯樊被看得心里蓦地一颤,心底发冷,来不及多想,他已大步走向了她。
苑娘
是了,是他。
只有他会如此叫他,她的苑字只被他一人咬得又深又重,还会顿那么一下。
她去京后,从此就没听过有人会如此叫他,最后听到,是她临终那一刻,只是那一声声苑娘当中,藏着无尽的哀凄,她终于听出了那“苑”字当中的沉重来,终于明白,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会如此叫她。
你
你好吗他的哀鸣犹响在耳边,苏苑娘站了起来,看着他担忧望着她,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从没问候过他,今日想问候一句,问候却是变得无从下口。
怎么会是这样苏苑娘敛眉。
“苑娘”见她蹙眉,似是不快,果然是有事,常伯樊顾不得怕唐突她,伸手摸向了她的颊,担忧道“我吓着你了是了,我走路轻。”
走路轻吗不是,苏苑娘摇头,“是雨大。”
是雨大
未料会从苑娘口中听到如此作答,常伯樊嘴角扬了起来,他看着她娇美温润的脸,不由自主附和“是雨大。”
他看起来有些傻。
不过,却是熟悉,他确是如此对她的,他对她的呵护疼爱,不比父母对她的少,那一世,他对她确实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