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得这甚是真心。
这靠人人会死, 靠山山会倒,他们这些个老人长辈, 能教后辈的无非就是些道理,但路要怎么走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的, 当面去面对面经历, 他们才能确切知晓这世间的真相。
佩老夫人的话,佩老太爷是赞同的, 闻言颔首道“你们外祖母这话粗理不粗, 是这么个道理, 你们明天还是要自己去走一趟。”
“伯樊知道了。”
等又说了会儿话, 老太爷让苏居甫去叫孙子进来, 佩兴楠端着茶盘站在外面, 茶早就凉了,等表兄拉开门探出头来喊他, 他无事人儿一般笑道“表哥,茶凉了,我去换两杯热的,去去就来。”
佩兴楠这次去而复返得很快, 很快端了热茶上来, 这茶将将送到苏居甫他们手中, 又被佩老太爷使唤着去找他父亲回来。
“是,孙儿这就去。”佩兴楠朗声应着,不见丝毫不快,拿着茶盘着又出了门去。
苏居甫定睛送了他出去, 等他带上门,方回头与老太爷轻声道“兴楠这波澜不惊的心性,往后可不得了。”
“往后还长了去了。”老太爷抚须笑道“现在也就看着还行,但到底没经事,比不得你,等他下场再多考两场,以后找了差事做,但凡能比得上他爹,我和你外祖母到时候也就能瞑目了。”
这厢苏苑娘也是随着兄长的视线收回眼,等外祖父话毕,跟挨着手的外祖母小声道“外祖母,苑娘到现在都没有兴楠弟弟一半的厉害。”
换以前的她都看不懂兴楠弟弟厉害在哪,多经一世,这才长了点看明白一个人的智慧。
“他厉害什么呀”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无非就是有点耐性,出去了算不得什么。”
“可这沉得住气,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能耐。”苏苑娘想也不想回道。
老夫人听着愣了一下,其后她点了点头,默认了外孙女说的这话。
苑娘说得是对的。许多人就是忍不了一时之气,为此轻则断送前程,重则断送性命。是以但凡一个家族想走得长远,对子孙后辈的打磨是必不可少的,只是随着严厉的家教而来的还有后辈子孙的憎恨,蜜糖里长大的恨长辈明明什么都有却是不给,还非要压着他们一头,好在他们佩家单传了许多代,对儿孙尽心尽力之余也是关怀备至,这才让她家老太爷没跟她公公婆婆离了心,到了她这代,她几个儿女也未跟她离心。
养育儿女可不是什么易事,老夫人牵着外孙女的手,满脸慈爱道“你也是要当娘亲的人了,以后可要好好的心用对孩子,只要你用了心,他们自是明白的。”
苏苑娘颔首不已。
她明白的,以前愚钝的时候都能明白一些,现在更是明白了她爹爹娘亲对她诸多的良苦用心。
佩兴楠这一去请父亲,佩家老三佩老爷很快随了儿子回来,等到关起门来再一细说,他说的话与佩老太爷说的话大致相似,还着重提醒了苏居甫常伯樊这郎舅俩道“陛下这是与谁说的,你们要问准了,不要让其含糊过去,若是跟护国公说的,那就是护国公府那边要找你们。这里面水深得很,这朝廷上的官员,能常进出宫的人,多的是人亲带着亲,陛下可不是常当着人的面提起其亲戚的人,他是为何要当着人的面提起伯樊,你们要仔细想想这里头可能藏着的名堂。”
常伯樊与苏居甫对视了一眼,不等苏居甫说话,常伯樊先开了口,只见他沉声道“请问舅父大人,依您之见,圣上是从哪里得知我跟苏护国公府、苏家的关系的”
他一说罢,苏氏兄妹齐齐看向了佩老爷佩准,一个显得比一个着急。
两双着急的眼眸下,佩准抚了抚下巴处那一小撮短须,沉思了一下方道“这第一头,可能是从你这里得知的”
佩准看向了他外甥。
苏居甫诧异道“我这处可居甫只是应天府一介小吏啊”
“你为你妹夫这讨钱的事动静可不小,都尉府知道了,也不意外。”
佩准这话一出,只见屋子里有人倒抽了口气,随即他就听他的外甥女急急道“可哥哥也没犯事,他只是帮当家要了要银子的条子。”
且银子都没到手,苏苑娘这会儿真真是体会到了急得想哭的滋味。
见小外甥女急了,佩准忙道“这是常事,陛下是不管的,这是下面极小的事,陛下顶多听一耳朵,绝不会过问的,苑娘放心,他不会怪居甫与你夫郎的。”
苏苑娘闻言点头,眼睛里含着泪花朝常伯樊看了过去。
见状,常伯樊动容不已,可这不是他儿女情长的时候,当下心下一狠,偏过头与佩舅父接道“请教舅父大人,可还有另外的可能”
他行事倒是干净爽利。佩老爷这是第二次见他了,上次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不矜不伐,进退得宜,看在佩老爷眼里,也颇有城府,但这次这年轻人的干脆,倒让佩准对他多了几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