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苏居甫急声回道“当年的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只有往下查下去才能下定论,未查明之前下官也不敢随意胡说八道, 可下官敢用性命相保家父当年之事确有内情, 还请副都尉大人明鉴”
他明不明鉴与事情有何干系他又不是判案断刑的刑提官。这小狐狸, 官做得小,但这含糊其辞的能耐可不小, 言语带出了护国公, 却又不敢直接与其对上,跟那些只会逞口舌之快, 但一旦让他们担责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文官一个样子,鲁长胜摇头,不欲与他多说,转头与常伯樊温声道“本将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忠告你一番,到了陛下面前你只管陛下说什么你就答什么, 不要心存任何侥幸。你上次就做得很好,是以才有了今天这次机会,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清楚你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这大人,看来是个知内情的, 他这番点拔是常伯樊这些年来所碰到的官员中对他最为竭诚友善的建议了, 常伯樊是真真不知这番好意从何而来,但这不减少他对这位提点他的大人的感激,当下便朝他拱手低头回道“伯樊知道了, 谢大人关爱。”
他自称伯樊,言语中透出了诸多的亲近之意,此子谦逊又聪慧机警,就是头上有两座阴云压着,也靠着自己在陛下面前博取到了陛下的好感,不愧是老将军的外孙。
鲁长胜暗中知道这些年来樊家在边疆苦寒之地每年都能收到南方的一些路过的走商暗中给予他们的吃食衣物等东西,没人说是谁送的,走商放下东西就走,樊家却是知道这究竟是谁给的,鲁长胜也只一听到南方走商就能猜出这是谁给樊家的援助,在谁都不愿意与被贬放的樊家沾亲带故的情况下,那远在千里之外年纪尚幼的外孙还能年年惦记着他们,便是鲁长胜这个外人知道了,心下对这孩子也不禁心存敬佩。
鲁长胜是因樊家对常伯樊起的好感,尤其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常伯樊知道的愈多对这孩子的喜爱也就更多了,这厢见孩子透露出与他的亲近之意,心下也是欢喜得紧,他就喜欢这种有勇又有谋,还有担当的好孩子,当下他那平常不苟言笑的脸上瞬息扬起了丝丝笑意,口气更是有说不出来的温和,“你是个聪明人,本将就不跟你多说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要处置,你只管在这里好好坐着,一有消息会有人来知会你的。”
鲁长胜说着就站了起来,常伯樊也忙站起,躬身拱手恭敬相送。
等鲁长胜一走,随妹夫一道躬身相送的苏居甫直起身,眼睛瞟了瞟演武堂,此时堂里身穿战服的持矛兵卒已随鲁副都尉走了,这厢堂内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大门口还站着两个守门的兵士,离他们还有点远,但饶是如此,苏居甫还是朝妹夫挨近了一些,两人肩膀都擦着肩膀了,他方才放下心来压低嗓子问妹夫“你什么时候打通了都尉府的关系”
便连提点他一句都不曾提过,他妹夫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
闻言,常伯樊苦笑,朝妻兄低声道“伯樊也不知这位大人对我的喜爱从何而来,伯樊想来想去,兴许,这也跟伯樊的身世有关罢。”
这喜爱不可能凭空而来,这位大人刚刚提起了他的外祖,也是这刚刚瞬间常伯樊突然想起来都尉府乃卫国最为勇猛的武将兵士主持,他们皆是军士,而他外祖樊氏一脉到他外祖和舅父,据母亲所说,樊家到他几个舅父那代,已是四代从军了。
四代从军,樊家至少是从了一百年的军,四代人在军中呆了一百年,若是说这军中存的都是樊家的敌人常伯樊是不信的。且他外祖是个极爱护手下兵将之人,当年很受他帐中将兵拥戴,也因着这个,当年某王谋反篡夺帝位之时用尽了手段笼络住了樊家的一位舅舅,外祖受了儿子的牵连,当时先帝震怒本要斩了樊家全家的,还是外祖交好的几位老将和军中一干武将连名向先帝请求,才保了外祖家一家性命。
他外祖不是恶人,当年也不是他外祖有那谋反之心,这时候要说有当年承了外祖恩惠的人念着外祖的旧情想帮帮他,常伯樊是信的。
这世上总有些弱小时承了那滴水之恩,往后强大了就会涌泉相报之人。
常伯樊信这世上总会有念着旧情的人,正如他岳父岳母能将苑娘嫁给他,给他机会,无非也是念着他母亲在世时对他们苏家的那丝丝善意。
这厢,常伯樊话一出,苏居甫略一顿,便听出了常伯樊想说的话意来。
此时也想到了樊老将军身上去了的苏兄若有所思地一点头,朝妹夫轻声道“我们俩都不算是朝中无人,孤军奋战。”
他也有他的门道,且他父亲远在临苏,无一日不在殚精竭虑为在都城的他铺垫因果,这也是本家奈何不得他不敢真正要他性命的根本。
本家和护国公若是真敢弄死他,他父亲就是远在临苏远远振臂一挥,也能和本家和护国公来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