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跑回了娘子处。
胡娘子追到了门口, 到底不敢扰了娘子的安宁, 愤然跺了几下脚, 拿着扫把回去了。
这厢飞琰院主屋亮着灯,三姐在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了门。
“进来。”
屋内娘子和姑爷正依在一处看东西, 三姐进去, 见娘子偏头向她看来,她讪笑了两声, 和娘子道“娘子, 我回来睡,和通秋一起候夜。”
“怎地了”苏苑娘一只手盖在了常伯樊握着的帐本上,问三姐道。
三姐扁扁嘴,把她回去和老娘的事说了, 言罢她扁着嘴道“她偏心得没边儿了,我回来给她的东西里头就有大姐二姐的那一小份, 也不多,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她送, 第一天问说改天,第二天问还是改天,我今早一问, 她说不送了昧了我的东西不说,还打我。在她心里,家里只有小弟才是她的宝,可小弟是儿, 我和我大姐和二姐就不是儿了”
三姐知道她老娘是个什么的人,知道在她老娘眼里只有小弟才是老娘的心头肉,她们姐妹三个都是应该为了小弟活的人,她知道不止他们家是如此,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的,但在娘子面前说着还是有点委屈。
苏苑娘听着点了点头。
她知道胡婶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胡婶子那里,三姐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在三姐死后。
三姐在那些她没有寄出的家信里说她甚感激她从小长大的那个苏府家里对她很好的娘子,她还想照顾在娘家过得不太好的姐姐们,想把父母没给过她们的东西一道补给她们,她还也可怜那为儿子操劳一生没有过上过几天好日子的父母,想替他们心疼下他们。
胡婶子来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哭得肝肠寸断。
可哭也没有用,三姐那时候不在了,就是三姐在,胡婶子也不会让三姐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活。
昨天苏苑娘从娘家回来,胡婶子还来她眼前,期期艾艾和说了想给三姐找夫郎的事,说是城东有户杀猪的人家不嫌弃三姐年纪大长相粗,愿意出三十两的聘礼重娶三姐为妻,就是那家屠夫是个鳏夫,家里还有两个前妻留下的孩子,三姐得过去当后娘。
胡婶子问苏苑娘这家人如何,得了苏苑娘一个摇头,“不可。”
胡婶子失望而去了,留下家中娘子也是满心的怅然,在她眼里勇敢有为的三姐,在其母亲的眼里,也只能配个鳏夫而已。
苏苑娘为三姐有些黯然,这厢听三姐愤愤地说着心中的委屈,她不由地坐直了身子,看着三姐道“你是儿。三姐,你在我身边仅一段时日而已,却已做到了你父母都不曾做到过的事情,那些家中男儿无能的,十个也不及你一个,你怎地就不是儿了”
娘子的话温软慢慢,本是极暖人心的,三姐听着却是眼睛胸口都酸疼,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擦着眼睛道“娘子,我不说了,我出去找通秋妹妹去,你有事只管叫我,我今晚候在院里。”
说罢,三姐转头急急地走,急急带上门去了,到了外头,方敢放任眼泪大肆流出来。
门吱呀一声就合上了,苏苑娘软下背靠在了常伯樊胸口,和一直没有出声的常当家喃喃道“三姐呀,也不知往后会如何。”
“嗯”常当家轻声回应了她一声。
“依她父母的安排,她就得埋葬自己的一生,如若”
“如若什么”
“如若她自己出去,靠自己一介女身去挣她那份天地,常伯樊,没人帮她的,还会有许多的男人和女人一同视她为仇敌妖孽,那时候她就是喊苦,也无人听罢”
常伯樊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见她闭着的眼睛边上有泪,他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方抽帕子擦去了她的眼边的泪,淡声道“就要看她自己怎么选了,她选了的那一生就是她自己的一生,三姐此子心性非比寻常,想来只要她选了,她就不会后悔。”
“那倒是。”苏苑娘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把头埋在了常伯樊的怀里。
常伯樊仅着里衫的胸口一下子就湿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妻子
她都没为他这般哭过两次,如今却是为一个丫鬟流泪了,这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常家的盐钱用了两天才分发好,还有一些有分红但不在本地的常家人没领到,暂且放在了本家这边,等着人过来拿。
常当家在家没呆几天,选了个黄道吉日,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日这日要启程去谈生意,他临走前一天,去苏府请岳父岳母过来陪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