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关于朝野的事, 苏苑娘所知的都是兄嫂告知她的。她在常家的时候, 所知道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谁家老人过逝了,谁家儿女成亲要嫁了,蔡氏和她说哪家要去多少随礼, 皆是这些个事, 等到兄嫂家里, 她知道的才多一点等到这些朝野大事与兄嫂的家境息息相关, 她这才知道这些大事是与她有关的, 她也这才想起,父亲早就教过她怎么去识别断定这些于国于民相关的事情是如何与己身密切相关的。
她知道得太晚,囿于常家的那段时日,让她忘了她父亲曾教导她的一切, 在常家的每天心力交瘁于成本满足他人,从而忘了她父母原本最不想她过的就是那种被他人操弄于股掌之中的日子。
“苑娘”常伯樊见她说着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去了,忙叫了她一声。
“常伯樊, ”苏苑娘回过神来, “你跟我说一说罢,我不能什么都不知道,若不然等到我必须知道的时候,到时候就晚了。”
那个时候她就是一只没有爪子的家畜,面对磨难毫无反手之力,只得由人摆布戏弄。
“欸,是”常伯樊怔忡了片刻, 扶着她的腰往屋里走,嘴里温声道“西北有变。”
六月,临苏的夏日炎热无比,苏苑娘肚子越发地大了起来,东西却是吃不下去了,之前没有过的孕吐异常厉害,不过几日的光景,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这几日常府当家脾气一日胜过一日的暴躁,以往在下人眼中矜贵随和,说话温和有礼的大老爷变成了一个沉着脸不苟言笑还一脸严苛之色的公子,常府中人人人自危,除了早对常当家脾气有所了解的当家夫人,无一人敢在大当家眼前冒头。
这日一早,明夏因着端来的肉粥被娘子说了有一点烫,没一会儿娘子把吃下去的粥吐了,姑爷就对着她冷冷道了一句“不会做事,就早点出去。”
把明夏吓得当场掉泪,跪着朝他喊“姑爷饶命。”
苏苑娘身边就两个贴身丫鬟了,这两个丫鬟于她来说,无一不适之处,尤其明夏现在掌了厨房的事,下面还管着几个丫鬟娘子,性子越发地沉稳可靠,现在管了她身边大半的琐事去了,见常伯樊连她都说,苏苑娘转头朝姑爷望去,朝方才那个妥帖给她喂水漱口的夫郎道“大当家,粥只是有一点温而已,你若是让我吃冰粥,兴许我就不吐了。”
她现在吃的东西不是热的就是温的,一口凉的都不让她吃,可这炎炎夏日,老是吃着热的东西怎么过
她想吃凉的,明夏可没胆给她吃,姑爷吩咐了,连凉水都不让她碰,现在她随嘴一句烫,常伯樊就又训人了,还吓唬要把人送走,叫丫鬟好生为难,苏苑娘有些心疼她的丫鬟,又朝没理的常当家道“是你吩咐的明夏给我吃温的烫的,我和孩儿吃了难受就吐了,这理当该说那个吩咐的人,你怎地说上按吩咐行事的人了”
明夏听着觉着果真这天底下只有她家娘子才会心疼她,腿不自禁地朝娘子那边挪了挪。
这厢常当家正一腔怒气,听到苑娘还说他,怒极反笑道“正如你所说,我是主人家,我还不能怪罪下面的人了”
这是无理取闹了,苏苑娘边指示着他给她拿桌上的水给她喝,边说道“可是主人家也不能乱怪罪人啊,那是不明事理。”
常伯樊真真气极,想等喂完她水后再说她,可喂水的时候见到了她脸色苍白,瘦得只剩一个尖下巴,他便闭了嘴,等到慢慢喂她喝完水方道“还想吃点什么我等弄凉一点再让你吃。”
苏苑娘打了一个嗝,勉力止住了腹中那阵反胃,她怕常伯樊看了难受,锁住喉咙的时候不忘朝他点头道好,还朝他露了一个笑。
只是常伯樊见了没见得有多高兴,脸色反而更阴沉了些。
“明夏起来,”苏苑娘咽下恶心之感后抓住了他的手,忙叫跪着不敢起来的丫鬟道“不煮米粥和肉粥,你去煮点清淡的菜粥,稀一点,快去罢。”
“欸,是,娘子,我这就去。”明夏擦着脸上的眼泪忙起来,朝外跑去了。
门内,苏苑娘抓着丈夫的手说他道“明夏为了我能多吃一点,天天煞费苦心为我做饭,每次大夫来看我,她都要追着人去问个仔细,生怕犯了什么忌讳,我身边就她们两个成天为着我着想的了,你莫吓唬她们。”
明夏跑到门口,听到这话,没想着眼中因委屈而流的眼泪这厢更多了。
常伯樊沉着脸不说话,无声应了她的指责。
等到明夏端来菜粥,她吃下果真不吐了,他脸色方才好了一点。
六月中旬,苏苑娘吃少吐多,越发地消瘦了一些,杨家老当家带了老叔叔过来给小侄女看身子,杨老神仙当着小娘子的面抚须频频点头道好,除了好字也不多说什么,等到被常当家请到一旁说话,杨老神仙和常当家道“这眼下也无甚好法子了,吃下胎药,一尸三命,只能看小苑娘那口气了,我看她心气好得很,兴许大人和孩子都能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