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夫妻真乃天作之合。
苑娘性憨呆钝, 乃是大智若愚之性,她这性子但凡换个人家亦会受到欺辱,便是换那豪门贵胄不缺吃喝的人家, 也容不得她这不紧不慢不懂得迎合的性情,也就常家小子这个已无父无母的天煞孤星能有那时日能和她融合了。
苏谶当真是给小娘子找了个好夫君,澜亭眉眼带笑抚了抚须, 和常家小子说话的神色愈发柔和,“你之前做得很对,你们临苏那群亲戚, 我看你不费点力气也难压得住,这种时候你难分心,与他们暂且脱离一段时日乃为上策。”
这些人想攻击常家小子不孝不尊也得有一段时日,等确实见占不到便宜才会动手,到那个时候再给他们一点小恩小惠,这股风也能压下去, 成不了大患。
闻言, 常伯樊顿了顿, 方道“小子是真不想要这族长之位, 不瞒叔父, 小子无情, 早有另辟一支常门的打算。”
说罢, 他自嘲一笑,朝澜亭躬身垂首接道“常家于小子无义之处诸多, 倒是小子母亲为了小子搜索枯肠, 煞费苦心,她死前对常氏一族的唯一牵挂就是小子,小子对常氏一族也至多还一个血脉之恩, 母亲在常家曾孤立无援,当时愿意帮她施以援手的居然是岳父岳母这些外姓之人,这些帐小子心里算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难以放下,既然小子生逢其时,能有脱身之日,小子就想借机脱离,不想当那成就临苏常门的功臣,小子心胸狭窄,愧对祖宗,叔父明鉴。”
他非圣贤,常伯樊不当这个族长,一为前途;二为母亲和他自己,子孙后代。
这话说出来已是逆祖,澜亭哑然。
可这话逆祖归逆祖,可若是入了那位当今之耳,怕是会多得几分那一位的激赏
澜亭曾深陷宫中漩涡,对那一位的性情颇有几分旁观者清,这厢见常家小子说出此话来,倒也是明白了那一位为何封侯封得如此仓促竟也让此事成行了。
确切是合了那位的性情,澜亭转过头去,侄女儿竟还在专心抄书。
她抄的皆是与前几日呈上的详书文略有关的详情,文报呈上去后,她并没有就此不闻不问,而是接着查询有关的古籍文书再详细补充前面的细节,她去信去她外祖家,第一句问的不是外祖父母的身体,而是她想查的那些相关书籍。
一个一心是痴迷沉浸于书香之道的痴儿,一个是被凡尘俗世浸染得满身沾满世欲望的铜臭之人,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琴瑟和鸣。
皆是有福之人。
澜亭因家中老者是高义之人,他的祖父祖母甚至为保全他这个幼儿慷慨赴死,他尚年轻时最见不得数典忘祖数礼忘文之人,如今他年近耄耋,几十年间走南闯北见识过太多人的人生后,他也知晓并不是所有祖宗和老人皆值得后辈尊重爱戴。
“老夫非你族中人,你的事老夫就不评判了,”澜亭这厢抚须和婉道“你想清楚就好了。”
“是。”常伯樊恭敬垂头。
他要随苑娘侍候这位亚叔老年,要为其送终,往后如若这位医圣不出去行医,那是日夜皆住在他们身边由他们照顾,其早晚会知道他的本意,常伯樊不想日后与这位乃苑娘义父的医圣生龌龊,便把本意说在了前头。
老人确是宽和,比常伯樊以为的还要宽慈,这厢常伯樊心里也是大松了口气。
他就怕老人心中对他不喜,苑娘也会为此挂心,末了会扰乱他们一家的安宁。
家中老人皆是慈爱宽和之人,佩老祖不外如是,这日亲自抱了一堆外孙女要的书本来了苏府,见到老女婿苦哈哈的脸,佩老太爷还笑呵呵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此前你回都城,谁也没想到你能回来,多少人家因此家宅不宁呀这才过去没多久,你女婿也来都城了,嘿,这还没几天,孝鲲就封了侯,这又得又有好多你过去的宿怨晚上想不着觉了我若是你,半夜做梦也要笑醒过来的喽。”
佩老太爷最近忙着帮外孙女和外孙女婿查典阅籍,还去翰林院的书阁走了几趟,跟翰林院的后辈们相谈甚欢,他有事情可奔忙,又得后辈尊崇,为此更是精神矍铄,大有挥斥八极的气概,说罢手一扬,意气飞扬道“莫怕,他们若是欺负你,老夫帮你去出头。”
怕就怕到时候他这个老岳父躲得是最快的,找上门去还要骂他无用,苏谶无奈陪老岳父的小心,道“是极是极,小婿谢过老爹爹的苦心,小婿这就送您过去苑娘的小院子。”
“快快快。”老太爷过来就是要看外孙女这两日的笔迹的,见到了她爹,不得不应酬两句,这厢见女婿识趣,赶忙紧的起来就要走,还嫌跟过来帮忙搬书的儿子手脚忙,把他抬的书本抢了过来。
佩准忙抢了过来,苏谶也一个箭步过来抢了一半过去,两人嘴里皆异口同声道“您不忙,我来。”
佩老太爷呵呵笑,一个背手跨步往前,虎虎生风,“走了走了。”
其子佩准和女婿苏谶手抬着书走在后面。
苏谶压低声音和小舅子道“老爷子看着精神比前头好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