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 注定是个即甜蜜又让人苦恼的夜晚。
姑娘闭着双眼躺在软榻上身盖薄被,已然是睡熟了过去。
一点红躺在地面上铺好的被褥上, 小心翼翼的缩在被内,唯独一颗脑袋露在黑夜之中。
姑娘的床榻就在咫尺之遥, 一只纤纤玉手正从被下探出, 悬在一点红的眼前。
慕珂的睡相着实说不上雅观,但也足够的娇憨可爱,也足够
搅乱杀手心底的一池春水。
一夜无眠, 第二日慕珂醒来之时,映入眼帘的, 便是精神萎靡的一点红脸上, 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他如此憔悴, 到是把慕珂吓了一大跳。
但是
夜深人静之时, 灵鹫宫的人都已睡下,自是没人想不开来骚扰慕珂。
白日不比夜晚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时, 慕珂神色一凛,匆忙将一点红塞进床底下,迟迟才开了门。
一入目的,又是梅落那张笑盈盈的脸。
“姑娘快快梳洗打扮一番,我家宫主正等着与姑娘一同吃早饭呢。”
语罢, 竟是带着身后的侍女贯涌而入,直接将慕珂当做人偶一般摆弄了起来。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家同为女子,姑娘羞什么呀”
一旁开口的侍女, 直接把慕珂逼到退无可退,随后,开始动手替慕珂替换起了衣物。
此时,一点红正藏在榻下,匍匐在灰尘里。
他的双眸通过床下的缝隙,看到一件被剥落的粉色罗裙,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
此情此景,一室的旖旎,本该摧动杀手心底的涟漪。
可是,一点红感受到的唯有愤怒。
他放在身侧的一双手,也因为极致的忍耐而紧紧攥成了拳。
皆因,姑娘挣扎的话语,尤在耳畔。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准你们动我了你们究竟把我当做什么”
没人把姑娘的推拒当做真正的拒绝,白衣的侍女笑闹着扒掉了慕珂的外衫。
在她们看来,同为女子,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这样的行为究竟哪里触犯到了慕珂的底线,为首的侍女直接挨了几记姑娘的重锤,被狠狠的推开。
紧接着,一室的瓷器都被姑娘疯狂的砸碎在地。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
姑娘从来没有如此情绪外露过,就连被原随云绑架时,再怎么恼火都没有如此的歇斯底里过。
原随云虽然又烂又渣,但最起码他还会听慕珂说话,就算再怎么跟姑娘呛生,但如非必要,他鲜少将姑娘的意愿忽视到如此彻底。
但是,这群白衣侍女是真的不一样。
他们仿佛是把慕珂当成了一株没有灵魂的花草,随便怎么她们摆弄都可,仿佛她只是李若光的附庸品,是李若光吃饭时,摆在一旁的花瓶陪衬。
她们是真真正正的把慕珂当做了一个物件,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物件也会勃然大怒。
被慕珂赶出来之时,白衣侍女的脸上还带着茫然。
全然不知这阴晴不定的姑娘,到底发的哪门子的火。
不就是脱一件衣服吗该有的大家都有,谁稀得看她的身体啊
这侍女叫做香红,是跟在梅落姑姑手下做事的。她生性开朗直爽,鲜少被人这样甩脸子,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当做礼物一样送过来的姑娘甩脸子
当下,她的面上便挂不住了。
恶狠狠的对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香红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还真当自己是宫主夫人了,我呸。”
旋即便惹的梅落姑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你少说两句吧。”
梅落自是不可能为了慕珂去责怪香红的。先不说慕珂只是初来乍到,就算她成了小公子的妻子,偌大的灵鹫宫都是在梅落姑姑的掌控之下,就连小公子也是要敬她三分的,一个宫主夫人又如何翻的了天
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像玩物一样被送来的女子
再者,香红是她拉扯长大的,这孩子对梅落而言犹如亲子,她自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玩物来怪罪自己人的。
如此,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做没瞧见那位姑娘将香红打出来时,那双通红的眼眶。
梅落仍是笑盈盈的,声线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落在门扉上的眸光无端冷了三分。
“姑娘莫要忘了宫主还在等着您,最后给您一柱香的时间梳洗,还望姑娘莫要耽搁了时辰。”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脚步离去的声响。
一点红一直在床底下趴到那群人完全销声匿迹时,才迅速爬了出来。
他出来的那一霎那,甚至都未来得及拍去身上的尘土,第一时间便是去寻慕珂的身影。
彼时,姑娘正背对着他坐在桌旁,娇小的身躯只着了里衣,外衣就躺在她的脚边。
那是先前名叫香红的侍女扔的。
她的背影极尽纤弱,一点红只是这么看着,便感受到了从其身上传来的莫大哀意。
莫名的,他便踌躇了起来。
纠结半晌,他终是踱步绕到姑娘的面前。
然而,一入目的便是姑娘通红的眼眶,和滚滚落下的泪珠。
姑娘正在无声的哭泣。
一点红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的炸了开来,他甚至都没能细细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回过神来之际,他已经蹲在了姑娘的面前,带着厚茧的手指正轻柔的落在姑娘的脸颊上,颤抖着为她擦去泪水。
姑娘哭泣时,是紧闭着双唇默默流泪的。
她的眼眶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红,眸底是盘旋着的盈盈水色,眼睫上的水珠坠落之时,颤颤巍巍的如同梨花沾雨,抖落芳蕊。
毫无疑问,姑娘就连哭起来也是极美的。
可一点红却全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只手足无措的去抹着姑娘那越来越多,宛如决堤一般的眼泪。
杀手本应该是无心的,可此时的一点红,却清晰的感应到了,他心脏处的闷痛感。
姑娘的眼泪,滴滴落在他的心脏上,汇聚成了苦涩的海洋。
杀手不善言辞,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的替姑娘拭去泪水。
姑娘感受着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低头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杀手,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可他得神色却又是如此的温柔担忧。
心底的委屈愈演愈烈,姑娘终是哽咽着开了口。
“他们、都把我当做、一个物件。”
话音在落到物件那两个字上时,终是无法克制的抽泣了起来,姑娘本是不想开口的,因她知道一旦开口,必定会无法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