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璟照例没打扰,仍旧坐在那儿写写画画。
陈司农抽空的时候倒是往他这边瞟了几眼,只是隔得远,他也没看出来唐璟在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好奇心害死人。
即便每回出于好奇去找唐璟总是没什么好事儿,可陈司农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凑了过去。
旁边来了一个人,唐璟自然不可能丝毫不知。他停了笔,故作惊奇地问道“陈大人不去写你的书,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今儿一天都未曾看到唐大人有什么动静,一直在这书案埋头苦写,所以便想看看唐大人写了什么。当然,若是有用的话,放在在农书里头也未尝不是不可以的。”
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话便是面上的客套了。
不过唐璟却不管他是真客套还是假客套,直接将他写得往前面一放“那你可就说着了,我写的这些,还都是有用的东西。”
陈司农恨不得将白眼翻上天,好大的口气
不服气地接过了唐璟的东西后,陈司农便开始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些“有用”的东西究竟是多有用。
可一看之下,陈司农就发现不对了。
唐璟写的这些,无一例外,全都是在挑刺,将他们之前写得那些章里头不对的地方都给挑了出来,挨个儿批了一顿,批得简直就是一文不值。
陈司农极其不悦地指了指其中一处“此段为何不妥”
“没什么大错处,只不过想要问问你们,你们写这农书,究竟是给你们看还是给地方士人看,给底下的农户看是意在束之高阁,还是意在流传民间说得这么深奥,又处处引经据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写的是科考的卷子呢。”
“那这里呢,为何全都不对”
余下人听到动静,也都凑了过来。
唐璟被问了也不急,只慢悠悠地道“这阳畦也需得因地制宜,北方和南方气温不一样,所布置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了。错个地方我都给你标出来了,你照着这上头改便是了。”
陈司农运了运气“那你之前我都不说”
唐璟理直气壮地道“就教了那么大半个月,就给我教出深仇大恨了,我可不敢再继续教下去。”
陈司农沉了气,又连续翻了好几页“那这些们,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们农书里头的错处,我就那么随手一批,你们自己掂量着改吧。”唐璟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李大人看他这态度就想手痒揍人“你说错的就是错的啊”
“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试试啊。”
要说看农书,再没有人比唐璟看得还要多了,在他被系统逼着种地的那些年,古往今来所有的农书唐璟都看过,不仅看过,他倒背如流,还深知每一本的不足与独到之处。
这次司农司要推行的与其说是农书,不不如说是农书里头的一个小册子,内容不杂,全篇都写得都是阳畦。所以唐璟改起来,也趁手得很。
他写得有理有据,若是认真看进去了,不服气都不行。
可李大人伸头看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他们今儿上午他们写得那些,竟然也有一处被标了红。
李大人立马不爽快“既然不对,那咱们上午写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唐璟抱着胳膊“你们又没过来问,我为什么要说”
李大人正要发火,陈司农却拦住了他。
扬了扬嘴角,陈司农决定往后待眼前这个小子还要再客气一些,他劝说道“咱们这农书还有哪些地方写得不好,唐大人尽管提就是了,既是为了推行阳畦,那这农书必定得写得尽善尽美,方才能真正利国利民。”
这态度,也是少有的诚恳了。
唐璟挠了挠下巴“我尽量吧。”
边上的李大人越发堵得慌。还尽量,这话听着,真是怎么听怎么欠收拾。
不过李大人想的明显太天真了,在唐璟这儿,欠收拾的分明是他们。
他好心好意地教他们种地,结果竟然教出了这么些不知感恩的东西来,简直是浪费他的一腔热情,还顺带伤了他的心。
既然这回陈司农开了金口,叫他有什么就说什么,那唐璟就不再客气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司农司的几位大人再次体会到当初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同是他们也再次肯定,在种地这件事儿上,唐静还真的什么都懂。
起初他们不信邪,拿着唐璟改的东西找了京城内外的农户打听了一下,结果错的,果然还是他们。
这些小动作,唐璟也看在眼里。
等他们神情恍惚地打外头回来之后,唐璟依在门边,可劲儿地说着风凉话
“打听回来了怎么样,错的到底是哪个啊”
“不是我说你们,给个前朝编纂的农书册子,我也依葫芦画瓢弄个半旧不新的出来。照本宣科谁不会啊,问题是,有用么”
“错了都错这么多年了还没察觉出来,还劝课农桑,还兼理水利,呵”
一番嘲笑,臊得众人脑门子都抬不起来了。
天可怜见,他们往后在这小子跟前,算是彻彻底底地抬不起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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