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的呼喝声响彻整个演武场,各个站如松,精气神拔众。突然间,一声钟响传遍了演武场。随着这声钟响,场上的武当弟子们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俞岱岩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是随口点了五六个弟子的名字,然后说“其余人回去休息,你们几个留下来。”
被叫了名字的那几个弟子都是一副垂头搭脑的模样,待其他人走后,俞岱岩对他们道“你们可是没把玄虚刀法的口诀背过”见几人没否认,俞岱岩当下就把刀法要诀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对几人勉励了一番。
几人见俞岱岩没有训斥他们,心口的重石终于落了下来。其中一人想起之前诸位师兄们所说的事情,他扭捏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师叔,我听说青书师兄能够对别人的话过耳不忘,这是真的假的”
他这话一出,刚巧路过的一个年长弟子面色白了一下。
俞岱岩怔了一下,正要把刀收回鞘内的手也停下了动作。他说“确实如此,我听四弟说,当年各大派一同围剿明教时,就连峨眉派的灭绝师太也对他这点”说到这里他却是再也说不下去,这话语中的当事人,一个已逝去数年,一个虽还活着但行同废人,如今再提这些陈年旧事,还有什么意义
外界的是是非非都传不到乔衡耳里,他心知自己的身份在众多同门中颇为碍眼,平日里多留在自己的房间里,闲来无事执笔挥文洒墨,一手白字一手黑子纵横棋盘上,尽情自娱自乐。
他在纸上写下“谨言慎行”四个字,又深觉这四个字箝制感太浓,被人看到又免不了一场口舌官司,就毫不惋惜的把它扔进火盆里烧了,改成了孟子的“有所不为,而后有为”。
笔锋刚刚落下最后一笔,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
“弟子任明山拜见宋师兄,望师兄赐见”
乔衡眼神微沉,持笔蘸了蘸墨,然后拿出一张新纸,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忍”字。他就在屋内说道“近日为兄身体抱恙,无法见客,对此为兄深表歉意,还请师弟见谅。”
房间外,任明山抱拳而立。他身后有一人扯了扯他衣服,见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重重的唉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到了几丈外。那里站着不止一个人,显然都是因此事而来,几人时不时的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屋内的人像是知道他根本没有离去,淡淡道“师弟请回吧。”
任明山上前一步,再次高声道“久闻宋师兄使得一手好震天铁掌,师弟特来求见,请宋师兄不吝赐教”
他这话一出,他话音所到之地都安静了下来。只因任何一个通晓内情的人都知道,当初宋青书就是用这一招震天铁掌误杀的七侠莫声谷。
屋内屋外一时都没有人说话。
任明山当然是故意这样说的,他重复道“请师兄不吝赐教”
见仍旧没人从门内出来,任明山眼神坚定,他又道“请师兄不吝赐教”
房间里,乔衡一手按在刚写下来的那个“忍”字上,随着他的手指渐渐缩起,一幅好字几乎被攥毁。
三请之下,周围维持着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悄然流逝,忽然间门吱呀的一声响了,一道深蓝色的人影伴着间隔一致的脚步声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稍嫌苍瘦的青年,他肤色略显素白,观其身形,实不像是一个终日练剑打拳的武人,倒像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更多些。唯有他的眼神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沉静通彻,清净安定。
任明山缓了一瞬,然后才行了一礼,道“宋师兄。”
乔衡恰到好处的侧了下身,避过了他这一礼,慢条斯理地说“原来这位就是任明山师弟,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今日为兄的确身体欠佳,不便与人动手,师弟且离去吧。”
任明山见他先是避过了自己的行礼,又再次拒绝了自己的切磋,愣了一愣,然后双颊上泛起了被羞辱过后的红晕。
乔衡见他仍是不愿离去,摇了摇头,初心不改地说“我不与你打。”
任明山的双眼里盛着怒火以及丝丝不屑,他质问“敢问师兄是不敢还是不愿”
乔衡本想说这句话问的实在没意思,反正都是不想与你切磋就是了。但他知道若是自己真这样回答了,对方一定还会继续没完没了,便诚实地道“是不敢。”
独孤九剑有去无回,他无法用内力操纵,一朝出鞘,不见血不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一时没能收住手,直接在武当山上杀了人,只怕宋远桥等人连把自己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吧。
他这样说着,但显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任明山被对方的敷衍气得怒极而笑,他道“好师兄得罪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运起了内力,毫无预兆的一掌打向乔衡。他用的不是别的招数正是震天铁掌。他这一招掌势沉重,带起一阵掌风,此招已然几近大成。
攻向乔衡的瞬间,任明山下意识地看了下乔衡的双眼,忽而竟从这双称得上平静温和的眼眸里,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来。那是一种仿佛超然物外的冷漠,是已厌憎尘世、万事万物都如尘埃般不入眼底的萧寂。但一晃神间,这双眼睛里,又唯余之前的平和清淡。
乔衡就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淡定地站在原地,好似完全无视了他这一掌,不闪也不避,颇有雨落不惊风之态。
说时迟那时快,从旁边插过来一只手,一拳打向了任明山,直把他击倒在地。
好不容易赶过来的张无忌,对着乔衡问道“师兄为什么不躲”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师兄如今内力全失,就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可是谁又能体会到,他刚过来就看到宋师兄站在原地任凭任明山打向自己时,他心底的那种心情
乔衡的眼神落到倒在地上的任明山身上,完全没有看向张无忌。
任明山从地上爬起来,“张师兄”
他愤愤不平道“张师兄为什么不让我”
“任明山”张无忌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你先回去。”
任明山说“我不明白,这个武当败类究竟有什么好护着他的你瞧他如今这副苍白气短的样子,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他连与我切磋都不敢,他如今连我都打不过他”
张无忌听得心中怒火高涨,他哪还敢让任明山继续说下去,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他转过身,想要代任明山向宋师兄道歉。
然后只听宋师兄说“你该谢谢你张师兄。”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控制不住的动了杀意,杀意之盛,久未有之。
那丝丝缕缕的杀意至今仍残存在他的体内,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乔衡低头状若无事的轻拂了一下衣袖,也无意再听张无忌说些什么,转身回到了屋内。
这股杀意来的如此突兀与猛烈,若不是他如今体内毫无内力,乔衡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他明确的知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非常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他此时该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压抑的种种事情,但事到临头,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吐露内心的人选。
于是,他只好将一切隐忍不发。
张无忌看着宋师兄走进房间,这才冷冷地看了一眼被点住哑穴的任明山。任明山之前从未见过脾性宽厚的张师兄露出这种神色,他无疑被这一眼吓住了。
张无忌说“走吧”
这一日清早,武当派的巡山弟子如往常那样开始自己的巡视任务。
当他们来到山脚下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今早山岚稍浓,他们看不到马影,只能通过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粗略的判断对方是直奔他们而来。
没一会儿,一匹黑色的骏马如一支利箭般穿破了白雾,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马上有一人影摇摇欲坠,骑马之人看到对面的武当弟子,神情再明显不过的放松了一瞬,紧接着他整个人救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巡山队的领头弟子说“快去看看”
几个武当弟子连忙凑到那人跟前,只见那人满面风霜色,衣服上灰尘扑扑,一副连日赶路片刻都没有休息的模样。
领头弟子扶着那人,让那人倚靠着自己,他问“敢问这位兄台可是要前往武当”
那人艰难地点了下头,他一把抓住领头弟子的手臂,死死地拽着他不放手。他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劳烦把这封信交给张教主”
领头弟子听这人口称“张教主”就知道这人是明教中人,如今明教与各大门派之间已不再如几年前那般势如水火,兼之张无忌的关系,武当与明教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关系密切。
“好,我一定把这封信交给张师兄兄台放心就是,不妨先休息一下。”
那人也不知听到了他的话没有,手指死死地扣住武当弟子的胳膊,说“徐徐寿辉”
徐寿辉乃是明教出身的一名义军头领,如今红巾军声名煊赫,普天之下鲜有不曾听过他名字的人。在场的几个武当弟子,显然也都听过他的大名。
“他怎么了”
那人眼中似有泪意闪过,他道“告诉张教主徐头领已身亡”
继而他又咬了咬牙,在场的几位武当弟子几乎听到了他把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几次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都失败了,一旁的武当弟子见状连忙给他输送内力。他缓过劲来,费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宋青书这小人必不得好死”
紧接着,他竟因连日未眠就这么大睁着眼睛猝死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