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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得屠龙术,倚天聊自宽(番外)(1 / 2)

番外但愿人长久

身着亮甲的士兵一个个都倒在地面上, 口鼻处刚溢出鲜血,就被雨水洗刷干净,生死不知。

张无忌跪在地上, 完全不顾浇到自己身上的雨水。他小心地托着师兄的上半身, 不让他的伤口沾到一滴雨水。

他想要拔出师兄胸腔的利剑, 却又深知这时候若是贸然拔出剑, 非但不会有益,反而会害得师兄血流不止。

九阳真经不仅是一门绝世含有的武功秘籍, 更是疗伤圣典。他连点了师兄几处大穴,纯厚的九阳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乔衡体内。

这个受万人瞩目的前明教教主、江湖上武功数一数二的强者,他的眼里此时只有满满的惶恐。

他近乎祈求地说“师兄, 你觉得怎么样你不要说话, 你要是听到了我说的话,眨一下眼睛就好。”他的声音里不复往日的和悦坚定,他的声音极轻, 就像是生怕说话声音稍大一点就会吹散掉什么一样。

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夫,哪里有大夫张无忌无助地想道。

可是他本身师承蝶谷医仙胡青牛,整个江州城内哪还有比他自己医术更高明的大夫再加上他身负九阳神功, 莫说江州城了, 就是放眼全江湖, 若要说有谁治病救人的水平能超过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出这么一号人物。

然而他越是明白这一道理,他心中就越是绝望。

他每给师兄把一次脉, 就对自己说一声,是自己太紧张把错脉了。接连几次过后,他已再也不敢为宋师兄把脉,只知麻木的为输送着内力。九阳真气毫不间断,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挽留,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张无忌觉得,再没有哪一刻能够如同现在这般,深刻的体会到宋师兄到底讨厌他到了什么地步,讨厌到甘愿赴死也不愿欠下人情。

淋漓的大雨带走了师兄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张无忌一眨不眨地看着乔衡的尸体,手中仍旧在输送着内力。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来,他僵硬的把手移开。

他跪在大雨中,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似是有水迹不断地划过他的脸庞,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武当,太和宫真武大殿内,宋远桥突感一阵心悸,绞痛得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他停下正在心中祷诵的道经,看向披发跣足仗剑而立的真武塑像。

他规规矩矩的一礼,然后道“愿真武帝君乞怜,佑犬子青书与无忌孩儿平安归来。”

江州这场雨接连下了几日,天空始终雾蒙蒙的。几天过后的这一日清晨,天空竟是毫无预兆的放晴了。

棺材铺里正中央放着一副半成品棺材,老匠人他那干枯如柴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刷子为它涂生漆。他重复着这已经做了几十年,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动作,面无表情,眼如死水。

“老人家,有现成的棺材吗”一个满是疲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老匠人慢慢的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喑哑地说“有。”

张无忌说“麻烦老人家挑一款结实的,比照着我的身量选就好了,再派个伙计拉上棺材,随我去一趟城西。”

老匠人对着里屋喊了一个人名,然后一个睡眼惺忪的学徒急忙小跑了出来,老匠人朝他吩咐了几句,然后就把张无忌撂在了当场,继续为之前那具棺材刷漆了。

张无忌也不恼,木然地站在原地。

学徒见了他这神态,倒不觉得奇怪,到这里来买棺材的人,哪有表现得兴高采烈的,再魂不守舍都是正常状态,就是装都要装出一副哀戚模样。

小半个时辰后,学徒驾着一头驴子,后面的板车上托着一副棺材,就这样从棺材铺后院里驶了出来。

学徒说“这位官人,这里距离城西还有不短的路呢,要不要一起坐上来”

张无忌慢了半拍,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他摇了摇头,说“多谢小兄弟的好意,我在前面走着,你只管跟着就是。”

“好嘞”学徒看了看张无忌这一身打扮,心道说不准这是一个江湖人士,听说他们各个都能飞檐走壁,也不知是真是假。

乔衡死后才过了区区几天,张无忌的身形看起来像是瘦了不少。

他走在街道上,偶尔路过的原先隶属于陈友谅的兵卒,竟都像是吓破了胆子般,要么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声,要么双腿打着颤再也走不动,要么就把头一转,向着反方向跑去,唯恐被张无忌追上的一样,也不知道张无忌在这几天内做了些什么。

不过自始至终,张无忌都没有把视线向他们的身上瞄一眼。

反倒是驾着驴车的年轻学徒心中颇为不自在,他犹豫了半天,磕磕绊绊地开口“官官人,我们这是小本生意,一向与人为善,也不敢招惹什么大人物。您看,如今兵荒马乱的,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官人身上要是有什么麻烦事,还请提前告知一声,也好让小人心里有个底。”

张无忌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他一眼,学徒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尴尬。

“你不用怕,他们不会来找你麻烦的。”张无忌平和的笑了笑,安抚道。说完,他转过身来,继续在前方领路。

年轻的学徒看着他这个笑容,却是无由来的打了个寒噤。

年轻的学徒更加不自在,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说“现在这世道,什么怪事怪事都一窝蜂似的出来了。官人大概不知道,大前天晚上铺子里来了一个道士。”

张无忌的脚步一顿,“道士”

学徒本没指望他搭话,他这突然发声又让他吓了一跳,他说“是啊,外面穿着鹤氅,我看他里面穿着的衣服好像是一件道袍,估计是个道士。”

张无忌强行维持着声音中的平稳,问道“宋、他是来做什么的”

学徒说“官人说笑了,到棺材铺里当然是来买棺材的。可事情奇怪也就奇怪在这上面,我问他这是要给谁定棺材,他说他这是给自己买的。那天下着大雨,天色那么黑,这人又穿着一件颜色那么素的鹤氅,他这么一开口可把我吓了一跳,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孤魂野鬼呢。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快死了,我觉得不像是假话,那口气听起来也怪可怜的。挺可惜,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这么平静的说自己快死了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官人,你怎么”

张无忌用手捂着眼睛,然后连忙用衣服抹去眼泪,“不用管我,我没事。”

原来师兄早已心存死志,恐怕很久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可笑他居然毫无所觉,如果他能早一步察觉,也不至于让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学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呐呐不敢再言。

两人一路相伴无言,到了城西,张无忌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外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张无忌接着道,“棺材先不忙着卸下来,你先随我进去认一个人。”

学徒有些忐忑地跟着他走进院子,然后又走进了一间屋内。

刚踏过门槛,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这都进入夏天了,哪来的寒气学徒在房间里一张望,发现床榻周围居然摆放着许多冰砖。床榻上似是躺着一人,他们两人开门走进屋内这么大的响声,躺着的那人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再一细看,学徒惊叫了一声。

这这不就是那一晚上到店铺里来的那个道士吗

“果然是宋师兄。”张无忌苦笑道。

那个已逝去几日的青年,乌黑的头发散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肌肤充盈就像是刚死去不久一样,这都是靠张无忌日日用九阳真气滋养他体内经脉,才让他维持住了现在这副模样。

张无忌不知道棺材铺的那个年轻学徒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不在了。

他看了看院子中那副棺材,师兄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吗

这一日清晨,武当弟子发现久未露面张无忌,居然带着一副棺材出现了。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张师兄这是何意,而那棺材是空棺,还是有人的棺材,如果有人,棺木中的人又是谁然而还没等众弟子猜出个结果来,就见张无忌把棺材往太和宫偏殿一放,吩咐几个弟子看着棺材,就向着大师伯的住处走去了。

宋远桥正在殿内打坐,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隐隐听到“棺材”一词,他神色微动,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无忌”见骚动的源头是无忌,宋远桥有些讶然,但见他平安归来,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张无忌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接上话茬,说上一两句“见过大师伯”,“大师伯气色不错”什么的话,他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膝盖再直接不过的磕在了青石地面上,那响声在场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宋远桥惊道“怎么突然行此大礼。”他连忙过去,想要扶起张无忌。

张无忌直挺挺地跪着,并没有就着宋远桥的手站起来。

宋远桥看着张无忌,“无忌,你这是”说到这里,他原本想望一眼青书,看看能不能从青书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两人这是在外面遇上什么事情了但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群,竟然没有发现青书的身影。

他问“青书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这一问,张无忌的身体就是一僵,然后俯首贴地。

宋远桥怔怔地看向张无忌,像是朦朦胧胧的意识到了什么,又像是依旧什么都不明白。

仲夏时节,武当由于高踞山顶,也依旧清爽。虽然习武之人寒暑不侵,但宋远桥却莫名的感觉这时有些冷了。

张无忌叩首完毕,这才一点点地直起身。

他还未曾偿还师兄的救命之恩,师兄就自尽而亡,而自己当时就在师兄身边却未能阻止,大师伯对自己的关怀、谆谆教诲更让他无颜面对。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

张无忌哽咽着说“师侄未能保护好宋师兄,望大师伯节哀。”

宋远桥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张无忌再次叩首,“请大师伯节哀。”

宋远桥脸色煞白,他道“无忌,莫跟你大师伯说笑。”

张无忌没有辩驳什么,他只是第三次叩首。

“他在哪”宋远桥这话问的异常艰难,像是已没有力气再说话。

“太和宫。”

一得到回答,宋远桥就向着太和宫而去,一贯沉稳的他居然步伐急促凌乱了起来,但又像是生怕面对什么一样,不肯运起轻功。

大师伯的衣摆从张无忌身边拂过,张无忌跪在原地,大师伯不叫起,他便自罚般的也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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