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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病不可医(1 / 2)

老里正催促着乔衡参加郡试, 但是在他心里,这年轻人能先给他过了县试、府试,得个童生的称号就行了, 院试什么的完全不急。因为在他认识的人里, 能在五年之内取得秀才功名, 就已经是极有前途的读书人了。

然而乔衡根本顾不得低调、死命藏拙之类的事情, 他哪有那个时间在这上面死耗。

老里正对乔衡能成功过了县试、府试抱有很大的期望,他不知道的是, 县试还没考时,本地县令就记住了乔衡的名字。

这要从当初上户籍一事说起,老里正掌管本村户籍, 为外地人上个户不是难事, 他这里记录一下信息,然后再去县里登记一下黄册,一切就都办妥了。

县令对乔衡的初始印象就是从这而来, 这年月只见有人当逃户的,还真没见过无籍之人愿意花上无数银子重新入户的。

县令当时留心多看了一眼补录的黄册,要是再来几个这样的人,考评时说不定可以借此运作一下, 这可是他治下安泰清明的证据。

县试前, 县令从县署礼房那里拿来这次的考试名单, 他从里面看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名字,正是乔衡的姓名。

初时没在意,晚上回到家, 不知为何他竟越来越在意起来。

人要是不穷,也不会去做逃户,那人却能一口气补齐赋税徭役的银两,交上赎杖钱,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县令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这一路考上来,见识过、听说过的科举中的小手段数不胜数。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冒籍。

换句话说,就是古代版的“高考移民”。

各个地方的科举录取率都大有不同,像吉明县,由于本地近年文风不盛,拨下来的录取名额与报考人数相比,较之其他县里要更为充裕,这几年他一直担心有人在这上面投机取巧,这不,就让他等到了一个。

虽然还未曾见面,但县令就已经对乔衡有了深刻的印象,只可惜不是什么好印象。

在这上面耍小手段的人,终究难成大器。

县试时他决定再多观察一下,要是他设想的是真的,直接把他罢黜了就是。

谁让主考官不是别人,正是当地县官呢

刁峰村隶属吉明县,吉明县不是什么富庶的大县,参加科举的读书人的数量也极其有限,连个考棚都没有。

在县衙摆上数条长案,县试就能开考了。试卷连糊名都不用,如果身为县令的他愿意的话,当天就能把卷子给评出来,只是没法公布出去罢了。

县试那一日,前来考试的读书人都汇聚在县衙内,其中以少年人、青年人居多,居然还有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在答卷时,乔衡留意到有人一直在看向自己,他轻轻地回视过去,见是县令,他就像是一个心知考场中不得对考官无礼的普通学子似的,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神。

那一触即逝的眼神似是微风含笑,清湛如春水,县令微微一愣。

古人王恭时人赞其曰“濯濯如春月柳”,以往县令虽能解其意,却一直不得感同身受,然则今天乍一见这年轻人,这句话便在内心里油然而生。

县试乃是最简单的一场试,不过在座考生里有大半人是生平第一次参加朝廷组织的科举考试,如今大家共聚在堂,难免受他人影响,心中微微紧张。而那些上次未过此次重考的书生,怕是也不比其他人放松到哪里去。

乔衡不关心他人如何,他那相貌本就生得惹眼,又是场上少数镇定自若之人,县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视线不由自主的又停留在了他身上。

他坐于木案后,持笔落字,一身清标风华不减,宛如玉树在堂,一人便映得县衙熠熠生辉。

县令一直忍着,当五场考完,考生都离开县衙后,县令当先抽出了乔衡的卷子。

通篇读文,他大大的松了口气。这等水准的卷子,放到哪个县里都足以点个案首了,根本无须冒着剥夺功名的风险冒籍参考。

他强压下心里其余的疑惑,罢了,就送他一个前程。

乔衡相当顺利的通过了县试,并被点中了案首。

这事其实还是常往他家跑的那个男孩告诉他的,他知道后,感觉自己装不出欣喜若狂的情绪,就只是说了一句“县令真是个好人啊。”

男孩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夸了县令老爷一句,大概是在感谢县令点他做案首。

乔衡不多解释,他摸了下他的头,道“玩去。”

这一日,阵阵鞭炮声打破了刁峰村的宁静。

大红色的鞭炮碎屑洒在地上,一片艳丽。村里有孩子捧起一把红屑,当做花瓣撒向同伴。

村东头空地上,县上最火红的翠福班已经接连不停地演了三出戏,台底下叫好声一片。

村中心的位置,摆了整整两长排木桌,上面没有多精致的菜肴,多是分量大又朴实的饭菜,如大盘的猪头肉,烧鸡,堆得都快冒尖的菜。

村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日非年非节,村里也无嫁娶搬迁之事,这一幅幅场景的由来,不过是因为村里终于出了个秀才。

“恭喜恭喜。”有邻村的来客向老里正拱手。

老里正笑道“同喜同喜。”

乔衡刚过了县试时,因为那段时间心疾有加重的迹象,他连雕刻、练字都不怎么做了,就坐在室内,一直手撑在书桌前,透过窗户静静地望着自己撘得葡萄架,这一看起码就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当时老里正过来提点他,让他去拜谢一下县试的主考官,结果看见他这幅样子,还连忙劝他,不要太逼自己,府试的难度不会比县试大太多的,就算府试没过,也不要紧,来年再考就是。

就在老里正都做好心理准备,觉得乔衡要下次府试才能拿个童生了,谁能想到乔衡居然接连拿下了府试和院试的案首。

别说刁峰村了,整个吉明县都不曾出过小三元。

虽然乔衡无意庆贺,但老里正与他想法正好相反,他虽然看上去和气,但在族里一向说一不二,他一手操办了一场流水宴,又请来了戏班子,村子里好不容易出了个秀才,怎么能不炫耀一下呢

他这个主人公反倒没怎么出场,老里正知道他身体不好,只让他一开始出来露了个面,没再强求些什么。

乔衡站在院子里,修剪着这座宅院的前主人留下来的一株石榴树。石榴早就熟了,他一直没吃,全留给飞到院子里的那些鸟儿了。

男孩在外面玩了一通,他喜欢看人家放鞭炮,最后在一地纸屑里捡了好多个未燃的小鞭炮,然后献宝似的来找乔衡。

乔衡早过了玩这个的年纪,不想理他。

男孩把小鞭炮插进土里,拿着一根香去点引线,然后就听到它啪的一声炸开了。他觉得这样玩不过瘾,又不知从哪找了根棉线,把剩下的几个小鞭炮用线串了起来,然后点燃了这棉线,这棉线毕竟与鞭炮上的引线不同,点燃后线是烧没了,鞭炮却没响。

他刚想走过去拿起来看一看,他就觉得腿弯一疼,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啊好疼。”

一粒红色的石榴子咕噜噜的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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