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刚刚从萧鸢的书房出来时,看见的那几个宛州守军打扮的人,在锦衣下却套了件褴褛衣衫,就好像灾民。
结合他书房里那张地图,笔放在宛州境内,有粮仓图标的地方被磨得发白。
若楚璇没有猜错,他是想故技重施,拿当年对付徐慕的伎俩来对付常权,派属下人扮成灾民,涌入上宛,伺机作乱。
楚璇幼年时在梁王身边曾听他说过,愚民最好操控,而那些饿着肚子饥寒交迫的愚民更是容易煽动。
饥民饱受灾难,情绪很不稳定,若是被混在其中的有心人一挑唆恐怕这一次萧鸢会胜得比当年在落马道还容易。
楚璇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侯恒苑和萧逸久久沉默,脸上云遮雾绕,很是高深的模样。
楚璇跟着他们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们可以不信我,但是一定要小心这些灾民,不然,不光小常将军的命保不住,陛下辛苦筹谋来的上宛仓也就保不住了。萧鸢再狂妄,也是个征战多年、胜多负少的悍将,绝不是好对付的。”
说完,她就转身绕出屏风,回了内殿。
萧逸几乎前后脚追着她回了寝殿,伸手将她拦腰抱进怀里,摁下她的挣扎,温声道“璇儿,我绝没有不信你。此事关乎重大,还牵扯了一些别的事,我和老师需要想得周全些。”
楚璇想起萧鸢的那番话,想起如今这一团她怎么理也理不清的乱絮,只觉有些委屈涌上心头,赌气道“好,你跟我说,到底还牵扯了别的什么事”
她本以为萧逸不会对她说,至多柔情加施哄一哄她,可没想到,他只略微蹙了蹙眉,深眷地凝望着她“到底牵扯了什么,你今晚就会知道。”他看向殿中的更漏,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谆谆告之,道“再过两个时辰,这件事就了结了。”
楚璇看着他这模样,心道他这又是把自己当成个谜了吗
在他怀里挣了挣,幽凉地低睨他,却被萧逸再度紧紧箍入怀中,那力道之狠,像是要把她生生嵌进他的胸膛里一样。
他的声音低徊、深情“璇儿,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对你的爱犹如海一样深。”
楚璇抿着唇眨了眨眼,她是不知道跟海一样深的爱是什么样,她就知道萧逸大约又犯了病,瞧着像哪根筋搭错了。
人都道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不知道英明睿智过了头,就有点神叨,且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犯病。
楚璇想了想,不能因为他犯了病就轻饶他,可她也知道大局为重,有些事他是有自己的考量,不到和盘托出的时候,她也不愿去为难他。
因此,她决定抓大放小,先把他们的主要问题解决了。
她使劲挣开钳制,踮起脚,把萧逸的头掰低,两人四目相对,瞳孔中有着彼此的倒影。
“思弈,这些动人的情话先放放,我只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欠了我的。你说你不会骗我,那就是真欠了我的,咱们都知道欠债是要还的,我就问问,你打算怎么还我”
萧逸目光缱绻地凝住她,道“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让你当皇后。”
楚璇摇头,表示不满意。
“我立咱们将来的孩子为太子。”
楚璇依旧摇头。
萧逸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将她扣进怀里,挚情道“只要你不离开我,真心待我,我下半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这还差不多。
楚璇心花绽开,觉得满意了,从萧逸的怀里探出头来,视线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瞟,倏然怔住了。
漆门大开的内殿前,太后正一脸冰冷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
楚璇的脑子一阵空白,忙扯了扯萧逸的衣袖,萧逸循着她的拉扯看过来,正对上他母后那双凉如冬水的眸子。
萧逸
他慌忙将楚璇放开,整理衣襟,去向太后施礼。
不明就里的高显仁乐呵呵过来,捏着兰花指讨好似得冲太后道“正巧要传晚膳了,太后就在长秋殿用吧,奴才让他们照着您的口味多加了几道菜,山珍奇禽,都是佳肴。”
太后瞪着萧逸看了一会儿,倏然缓缓笑开,朝着高显仁颇有耐心地温和道“把山珍奇禽撤了吧,陛下用不着这个,给他上点干草饲料就得了,马还是牛的最爱吃这个了。”
说罢,狠剜了楚璇一眼,转身就走。
高显仁一脸茫然,颇为无辜地看向萧逸,萧逸轻咳了一声,只让他照常传膳。
膳后沐浴更衣,萧逸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楚璇,垂下罗帐正寻幽折花,直把那花儿折磨得枝垂叶落,奄奄一息时,外面有消息传进来了。
内侍在帐外道“陛下,京兆尹上奏,在东平乐坊发生命案,死者是云麾将军萧鸢。”
楚璇趁萧逸坐起身忙去捡自己的寝衣,正要披上遮住那一身的青痕迹迹,乍一听闻萧鸢的死讯,系衣带的手骤然僵住了。
只听萧逸声色平稳,毫无震惊“朕知道了。”
短暂的僵滞后便是可怕的猜测皆涌上心头,她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衣绦顺指缝滑落,自然结不成结。
萧逸看着她这样的反应,被美色浸润出的满面神采不由得黯下来,静默了片刻,将楚璇拦腰抱起进了浴房。
两人都没说话,萧逸极为认真仔细地把他的小美人洗干净了,却不把她抱出来,只将她放在弥漫热雾的池水中,蹲在浴池边缘,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璇儿,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楚璇睫羽颤了颤,温柔地轻勾唇角“是我的夫君。”
萧逸轻捏了捏她的下颌,以示这个回答暂且过关。
他紧接着又问“我迂腐吗我刻薄吗我是不讲道理不问对错就随意轻贱人的吗”
楚璇默了默,摇头。
萧逸的眼神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那你为什么不说把这事藏了四年,愣是一个字都不跟我说,你知道”他的声音略微颤抖“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