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勤勤的电话一直都在通话中,徐明廷连着拨了三次,都没有打通。
这头,徐家的司机也已经在校外等着了。徐明廷略一斟酌,出门的时候绕了点远路,先去了任勤勤所在的宿舍楼。
徐明廷这样的男神在女生宿舍楼下站岗这等事,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他人刚走近,不少拖着行李的女生放缓了脚步,等着想看他究竟是来找谁的。
徐明廷并未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恰好一个路过的女生是他认识的,便叫住了对方。
“赵书雅,请等一下。”
哗人群里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又是来找赵书雅的”
“怎么总是她”
“连徐明廷也”
要说赵书雅没有受宠若惊,那是假的。
赵书雅有三门课都和徐明廷在同一个班,同窗了两年了,徐明廷和她说过的话统共十根指头都数得出来。
赵书雅有大把的不二之臣,对徐明廷算不上多迷恋,但虚荣心总是有一些的。一个平日不搭理自己的男神,亲自来宿舍楼下找她,这面子足够弥补她过去两年里在对方那里受的冷落了。
于是赵书雅亭亭地站着,微侧着头,面上带着纯真的茫然,等徐明廷自己走过来。
徐明廷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到了赵书雅面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女孩的幻想打了个稀巴烂。
“我记得你和任勤勤是室友吧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吗”
赵书雅在四周一阵悉悉索索的窃笑声中,脸色险些没绷住,好半晌才说“大概在楼上吧。你找她有事”
徐明廷的手机也一直在振动。有些奇怪,今天他家里人似乎急着催他回去。
“我一时联系不上她,劳烦你帮我一个忙。”徐明廷将那支银笔拿了出来,“她的笔落在我这里了,才发现。请你帮我还给她”
话没说完,就发觉赵书雅脸色很不对劲。
赵书雅有个好友正在她身旁,也是个又能察言观色,又爱出风头的,当即就叫了出来。
“原来这笔在你这里呀”
这一咋呼响彻四方,那些要走不走的女生也都停下了脚步,想听个究竟。
赵书雅没出声,咬着牙关,一脸怒耻交织。
赵书雅那位朋友担任了她的官方发言人,义正严词地出来宣讲。
“任勤勤找不见这支笔,就到处污蔑是书雅偷的。书雅找她理论,她非但不认账,还倒打一耙。说得好像是书雅自己无理取闹,她倒是被冤枉的”
“够了。”赵书雅掐着点开口。
“怎么就够了”那朋友和她配合无间,极有默契,嗓门更高了,“这一个月来,你为了这个事,被多少人嘲笑了任勤勤在寝室里也根本不搭理你,一个劲给你白眼。好端端地被冤枉成偷笔贼,这口气谁咽得下”
“行啦。”
赵书雅的“行啦”就是“好再来”。
她那朋友得了鼓励,义愤填膺道“是,她任勤勤有钱,用的起银笔。可咱们也没穷到连支笔都偷吧她有点钱就了不起了,成日瞧不起人。装腔作势的,一面装穷人,等别人真以为她穷了,她又出来炫富打脸。十里八村就她戏最多”
“别说了”赵书雅拽了朋友一把。那女生这才闭了嘴。
徐明廷完全没想到会碰到这个事,皱着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赵书雅抬头朝他凄然一笑,说“徐同学,这笔我可不敢接。笔要是从我手里交回去的,讲不定任勤勤还要怎么想呢。那我就更没法洗白了。你和她熟的话,你自己想个法子还给她吧。”
说完,拉过朋友,扭头走了。
徐明廷被晾在原地。笔没还回去,反而听了一肚子的官司,他很是无语。
家里人又在催他。他只好将笔收下,先回家去了。
小赵的车驶入宜园时,工人们正往大屋前的草地上搭白事棚。
白花白幡也早就准备好了,都已摆了出来。换了白衣的员工们正有条不紊地在园子里忙碌着。
车停稳了后,小赵说“英姐在大屋里走不开,嘱咐你到了就先过去,给沈老行个礼。”
“应该的。”任勤勤低声说。
任勤勤本来就在热孝里,穿得十分素净,也不用换衣服,放下书包就去了大屋。
屋里更是一片素白。花草和摆设都撤去了,员工们正给家具蒙白布。
说也奇怪,那白布一落下来,不仅盖住了精美的家具,将这屋里残存不多的生气也给埋住了。
灵堂设置在西侧的沙龙里。那里很宽敞,连通客厅和厨房,以前用来开舞会的。
花和遗照都已挂好。挽联上联写着“人间府第失慈爱”,下联写“天宫仙班多善仁”。老大一个“奠”字高悬,墨迹似乎还没干透。
“勤勤。”惠姨站在楼梯口招了招手。
任勤勤跟着她来到了二楼的主卧里。
“你要是有点怕”
“没事。”任勤勤反过来安慰惠姨,“我爸爸也才去没多久。”
屋里,医疗仪器全都撤去,医生和护士也遁了。房间突然显得空荡荡的。
沈含章的前妻、一双儿女都守在床边。入殓师刚收拾完了遗容,就等孝家人点头,把亡者移到棺里。
王英站在床脚,双目通红,脸也是浮肿的。沈含章死了,她也算在这屋子里挤到了一个立足之地。
蒋宜和沈媛都在抹泪。小杰米也老老实实坐在沈媛身边,不懂哭,也没闹。
沈铎背对着门坐在一张椅子里,低垂着头,窗外的光给他勾勒出一层冷硬的轮廓。
沈含章躺在床上,任勤勤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也不进去,跪在地上给老人家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