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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1 / 2)

“商朝, 中国历史长河中的第二个朝代, 处于奴隶制的鼎盛时期, 统治阶级均为奴隶主贵族, 以此形成庞大的官僚机构与军队。

商朝时期, 盛行人殉与人牲。”1

她是被一阵极致的干渴和寒冷逼醒的。

在那之前, 她好像已经在一片荒芜深黑的海洋里漂浮了很久,耳边一直有絮絮的低语在不停回响, 好像有无数生灵在用无数种语言对她呢喃,根本不能被她混乱模糊的意识抓住, 只能无力地被动感受着它们不断出现又消失。

她想挣扎出这种毫无安全感的溺水状态, 却发现自己根本聚拢不起该有的清晰思维,只能在这片混沌中毫无依靠地缓缓沉陷, 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对她说到:

“该醒了。”

慢慢的,叶挽秋感觉到有细微的知觉回到自己的指尖上,原本涣散得不成样子的思绪也开始逐渐回笼和沉淀:“我在哪儿”

“商朝末年。”它回答。

“什么”她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痛苦地咳嗽出声, 拼命挥手想去抓住点周围的东西,却只能穿过虚无的空气, “你是谁,放我回去”

有淡淡的白色光芒从她手中生长起来,却还没成型又消散开,发亮的光粒湮没在黑暗里。自己的能力似乎被对方压制得很彻底,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恐惧之余,也带来一阵尖锐的焦躁。

“这是你该经历的。”它不为所动,机械到冷漠的声音里不带丝毫人情味,一字一句却深刻无比地烙印进叶挽秋的脑海里,“经历过这些,你就能意识到你究竟是什么了。”

“我是什么”她茫然地重复,“我是什么回答我”

然而那个声音却就此消失了,只留越来越清晰的寒冷和干渴感迫使叶挽秋疲惫地睁开眼,迟钝恢复的嗅觉里萦绕着一股浓厚的湿冷草木气味。她费力地眨眨眼,胡乱伸手朝旁边摸去,入手一片冰冷的黏腻潮湿,摸起来像某种茂盛的藓类,还有溪流的浅水从手指间穿过。

叶挽秋被这种寒冷刺激到彻底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正坐在一片无人的森林里,身上裹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来的白色斗篷,宽大的兜帽塌下来几乎遮住她的眼睛。遥远的地方,乌云和昏黄的暮光正纠缠在一起,金色的灿烂接近光明的极限,穿透头顶的无数深绿树叶,在森林里融汇成一种奇特的光影景象。

归家的群鸟从云端飞过来,筛晃下无数动态的优美剪影。

雪焰掉在一旁,被清澈的溪流不停冲刷着。叶挽秋爬过去将它捡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可见的建筑或者道路。

也许是因为在河流边躺了太久的缘故,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上很冷,很沉重,还有些头晕脑胀地看不清脚下的路。那些青翠挺拔的三角枫,小叶榕,雪松,石楠,还有一些她分辨不出名字的树种全都围拢在她身边,像永无止境的迷宫一样。

叶挽秋在原地迟疑了一阵,最终决定沿着溪流一路朝下往前走,运气好的,总能碰到几个活人,运气不好

她有点不敢想,也许自己会就这么迷失甚至死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

这究竟是在哪儿她一边浑浑噩噩地朝前走,一边努力思考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记得自己本来应该是在冥府,和哪吒在一起。然后自己似乎是被那些雾气卷进了什么深渊里,还在深渊之下看到了哪吒,再然后

再然后

叶挽秋忽然停下脚步,愣愣地盯着面前逐渐下沉的夕阳,猛然想起那个声音说的,现在是商朝末年。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是什么商朝”她喃喃说到,感觉有冷汗正不停地沿着额角朝下淌,眼前的景物也愈发模糊。

她捞起颈间的白色领巾胡乱擦一把已经挂到下巴尖的汗珠,强迫自己继续朝前走,心里却焦虑地翻滚着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知道哪吒怎么样了他身上的伤要紧吗

自己在这里躺了有多久了

天都快黑了,她本来还答应了母亲要在到校以后打个电话报平安的,可惜现在她身上除了一把雪焰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络。

这片森林看起来简直没有尽头,她都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走了多久了,甚至连面前的溪流也已经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可放眼望去却还是无数的浓绿青绿浅绿。那些过于复杂精巧的色彩组合让她头晕眼花,却也清晰地意识到,太阳就快消失了。

而天黑以后,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东西会跑出来。

想到这里,叶挽秋不得不加快速度朝前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太阳终究还是从山头滚落下去,连最后的余晖也逐渐暗淡。失去了光热的压制后,森林里的水汽开始慢慢浓郁起来,带着灰绿的影子,幽灵一样无处不在地盘踞着。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弄到这种鬼地方来。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而她又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这里的完美自然风景会很吸引人的,拍些照片回去做个纪念也不错。

前提是她还有命活着回去。

在荒无人烟还即将天黑的深重森林里毫无方向地跋涉,究竟会遇到什么,还有多久能走出去,叶挽秋真的一点底都没有。所能做的也就是一直坚持着朝前走,顺便绞尽脑汁地挖出一些无意义的记忆画面来安慰和娱乐一下自己,不让周围那种渗骨的阴冷寂静逼疯自己。

直到第无数次地摔倒又爬起来,已经早就疲累不堪的叶挽秋终于看到在暮色即将彻底消失的遥远方向,有几缕深灰色的炊烟正在袅袅地升起来。

她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顾不得腿上和手上都是被周围的锋利草叶刮蹭出来的无数细小伤口,用雪焰勉强支撑起自己,跌跌撞撞地朝那些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等到她走出森林来到面前的小村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为什么这些房屋看起来都这么诡异的简陋,完全就像那种连公路都没通的极端偏远小镇才会有的古老风格。

说起公路

叶挽秋低头看了看脚下,虽然因为没有灯的缘故所以完全看不见,但是她真的不觉得她踩着的会是什么宽阔柏油路,根本就是连路面都没压平过的崎岖小道。

她来到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用尽力气去拍门,嘴里含糊地喊着类似“救命”和“帮帮我”的字眼。

很快,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叶挽秋眼前一黑,整个人朝里面栽进去,意识全无。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而且和她所想的醒过来就能回到学校或者家里不同,她还是在这个简古得诡异的地方,照顾她的是一对已经上了年纪的夫妇。

明明梦里还有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环境,醒过来却依旧还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样的心理落差和打击简直太大了,直接导致叶挽秋在哆哆嗦嗦地确认如今确实是三千多年前的商朝末期以后,一连四五天都没怎么吃饭也没说话。每天她就抱着雪焰坐在村口的河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源源不绝的水流,要么就盯着当初她从森林里走出来的方向,连周围有小孩子用石头扔她都没反应,看起来完全是个呆滞的木偶。

周围的人都觉得她是被森林里的妖怪给夺了魂,所以才看起来明明像个富家小姐的模样,却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

然而只有叶挽秋自己明白,那种从生活了快十九年的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突然来到一个远古朝代的难以置信和孤立无援。

她的牵挂,她的家人,全都在无数时光长河的另一头,可她却一点回去的办法都没有。这种无力和现实交叠在一起,沉重到痛苦地折磨着她,让她连喘气都困难。

已经来到这里快十来天,到现在为止,叶挽秋哭也哭过无数次了,崩溃也崩溃过好多天,甚至有几次都试图跳进水里去自杀来逃避现实,可现状还是一点都没改变。

她还是在这里,生活还是在继续,不会因为她的难以接受就倒转或者跳跃前进。

在所有负面情绪都累积到一个临界点时,叶挽秋试图宽慰自己,这不过就是另一重的魔幻现实。反正她能去到一个全是神魔的学校并且适应良好,反正她能接受自己不是人类并且依旧正常地活着,那来到一段自己学习过无数次的历史里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自己没有那么无畏的勇气去坚定赴死,那就只能把所有力气都集中在努力而活上不是吗

如果自己真的是被那个声音给拖到这里来的,如果真的就像它说的一样,这些都是自己必须经历的。那不管现在有多难接受,这一切都是有尽头的,都会结束的。

就当做一场漫长的梦好了,一定会结束醒过来的,一定会

后脑突然传来的刺痛感将叶挽秋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茫然地转头,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正朝她嘻嘻哈哈地扔着石头,还在不停做鬼脸。还没等她说出什么话,远远的就跑来几个村妇将孩子们都叫了回去,还谨慎地看了坐在河边的叶挽秋一眼,低声告诫他们不许再到这里来玩,不然会被妖怪抓去当午餐吃掉的。

叶挽秋揉一揉还有些疼的后脑,心想自己就算是个妖怪也不会吃这种熊孩子做的儿童套餐,搞不好还会被塞牙。

将垂进溪流里的湿漉衣摆捞起来拧干,又随手拍拍身上的尘土,叶挽秋站起来,一边转动着酸痛的脖颈一边朝屋子里走回去。

来到商朝末期的这段时间,她都是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留着。听阿婆说,他们的两个孩子因为早几年的动荡和战争而夭亡,仅剩的女儿也嫁去了遥远的蕃城好几年,很少有联系。阿公又一直在别处做管家,除了像这次的探亲以外,很少能回来,所以经常家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叶挽秋听到这里也算基本明白了,大概是这位阿婆已经孤独了太久,而且恰好自己和她远嫁的女儿又年龄相仿,所以她才会不计较自己这段时间的神神叨叨和来历不明的身份,还加以仔细照顾。

也是多亏了他们,不然叶挽秋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落魄成个什么样子。要知道在商朝这样的年代,最多的就是奴隶,她现在还能是个正常的自由身已经很难得了。

刚进门,看到阿婆正在对着窗户颤颤巍巍地穿针引线,叶挽秋连忙走过去“您歇着吧,让我来。”

说完,她接过对方手里的针线很快穿好,又打量一下面前粗布的裁剪样式,问“您是打算做披巾吗”

阿婆点点头,起身将窗户打得更开,让外面的阳光能完全照进来。重新坐下后,她叹一口气,说“准备做给老头子带去的,他快回去继续当差了,天气也要凉下来了。这天一冷啊,他腰疼的毛病就要犯。”

“那我来做吧,我动作快,两天就能做好。”

“你绣东西是利索。”阿婆笑起来,“我家二丫头以前也和你一样,绣东西总是特别快,就是没你绣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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