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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1 / 2)

柴门小幌, 野趣酒桌, 盐豆鸡肝,三碗酒去后便不认爹娘。

乌秀心中有事,还想灌醉旁人他自己三碗下去倒是先醉了。

人醉就话多, 乌秀越来越颠倒, 神识不清楚便管不住嘴巴, 状若癫狂的先把谭家, 还有他的狐朋狗友尽数骂了,他越骂越憋屈,无法宣泄便抓着衣裳,头发, 痛彻心扉的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起滚来。

陈大胜吓一跳,只得蹲在凳子上, 低头看着满地打滚的乌秀。

就为何这样难过跟死了亲老子一般

谭家便真这般招惹你怨恨么

好事儿啊

乌秀痛快的哭了一场,后又缓慢爬起,再喝了几碗酒, 摔了碗便呼一声痛快

痛快完, 他便拍着陈大胜的肩膀,满面真诚的说“陈校尉, 我委屈啊他们,他们不信我”

陈大胜慢慢坐好, 又给乌秀添酒道“乌校尉心里有过去不去的便与我说,我认识你好些年,也算知道根底, 我信你。”

乌秀感动,单手伸出拍拍陈大胜的肩膀道“嗝你信我有什么用算啦不说啦也不能说啦我就跟你说,哥哥万没想到是你啊,你能这般义气,嗝却比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强上千倍万倍,来来来满上哥哥今日与你道个歉,从前我对你们不住,嗝你只喝了这碗,哥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大秘密”

这醉猫依旧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醉成这样,他还使劲灌陈大胜酒呢。

陈大胜拎起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碗一饮而尽,乌秀便涨红着脸,呼着酒气大声叫好“好好酒量嗝,那哥哥陪你一口。”

他得意的端起酒碗,就小小的就陪了一口,脸红的越发像一只猴儿。

这还真不是个聪明人,耍鬼都耍的如此破绽百出,颇有掩耳盗铃之势。

陈大胜举着空碗给他看“喝了,该你说了。”你那秘密。

乌秀嘿嘿笑了一通,攀爬在桌子,抓着陈大胜的腰带,就上身扭动道“说,对,说嘿嘿,好宝贝嘻嘻陈校尉,我说了,你可不要恨我,那谭家个个欠你们老刀的,嗝哥哥我可不欠你们的,是真不欠”

陈大胜举起酒坛晃了晃,就把空坛子往后一丢,那芦苇帘子后边便慢慢递过一坛酒,陈大胜抓起酒坛子低头闻闻,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端起一饮而尽。

乌秀大声叫好,抓起盘子里的盐豆,放在两手搓搓,吹起豆皮就往嘴里一拍,咀嚼了一会后方哼哼唧唧的说“老弟啊你可知,这世上还有一句话”

陈大胜将酒帮他满上,又将酒碗一推道“你说。”

乌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碗吧嗒下嘴叹息“这世上有句话叫做,天地君亲师”他艰难的又攀爬到陈大胜耳边,对着他的耳朵呼气说“你们有今天的大富贵了,就凭什么凭的还不是我乌家的六手行刀决么,咱”

陈大胜意外的扬扬眉毛“你家的”

乌秀又开始发癫,他大力拍桌,瞪着陈大胜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家祖前朝乌益生家祖乌益生那是一代领军百万的儒将他凭的是什么换的高官厚禄哼,我说我不欠你们,皆因你们今日富贵,都自我乌家而来,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懂不懂啊说不欠你们,还真不欠你可知”

他醉笑着又拉住陈大胜道“兄弟,你们欠咱们乌家束脩呢,就把这条好宝贝舍了我吧,哥哥这手头颇紧凑了些”

陈大胜听到这句便笑了,他拿起乌秀那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大口说“既那刀决这么好乌校尉又为何不练”

乌秀表情不屑,就语调古怪的赫赫笑了起来说“说什么呢我父又不傻我乌家,乌家杀戮太重,三代好不容易保下我这颗独苗,就怎肯拿去杀场磨刀当初那谭老贼去我家几次商议,我父就一再拒绝,可,嘻嘻你道如何”

“如何”

“他家,哈哈便把最出息的嫡出的长孙压在我家啦,哈哈你是没见过我姐姐,嗝我姐哈哈哈,那真跟那谭唯同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哈哈”

乌秀一顿狂笑,又捏了一块鸡肝放到嘴里,很下作的吧唧了会嘴儿,就说出一番从前旧事。

却原来,陈大胜他们练的长刀内劲与长刀技,真正的名字叫做六手行刀诀,确是乌家先祖乌益生所创,后因此决太过残忍而封存起来。

乌益生百般矛盾,到底不忍毁了自己的心血,就死前留书后代,言明该决有伤天和,后代切不可再用此法练兵。

而谭家决定跟随武帝杨藻之前,就是一般的武勋人家。他家也有传承的练兵之法,虽治军严谨,可旁的兵家谁家又不严谨,如此便几代挣扎前途渺茫,官路平平。

后谭士泽机缘巧合结交杨藻,谭守义便给谭家筹划了两条路,嫡支按兵不动,旁支出头协助杨藻,乌家将六手行刀诀作为女儿嫁妆与谭家联姻,双方定契,言明若武帝得了龙椅便共享荣华富贵。

如此谭士泽便被推了出来,谭唯同也被推了出来,这世上从此就有了长刀营,有了老刀们的一条条冤魂。

至于乌秀嘲笑的那件事,亦不过是乌家嫡女天生貌丑,生来便敷着半面紫色胎记。

乌秀满腔怨气,一直骂谭家违背契约,背信弃义这家伙到底是醉的狠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说了很多事情,最后就一头扎进酒肆桌底,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等他醉倒,那芦苇帘后才慢慢走出余清官他们。

众人默默的站着,一直站到陈大胜站起,从腰上取了那根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他弯腰将乌秀提起来,将腰带塞进乌秀的怀里,这才跟最小的管四儿说“四儿,去找个车送他回去。”

管四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七位老刀目送那篷车拉了乌秀而去,等到那车看不到影了,余清官才说“头儿,你好像改主意了。”

陈大胜点点头“恩改了今儿一遭,好似我把这世间的事儿就想的太简单了,知道我将将想明白什么了么”

余清官他们齐齐摇摇头。

陈大胜就扭身看着护国寺的方向道“权势轻轻一推就能改变旁人命格的权势,谭守义,我先生他们手里才有的那种权势。”

他有无奈的指指自己的眼睛道“其实,咱们眼里,你们小嫂子的眼里看到得山,与那些人是不同的。”

马二姑困惑“怎么不一样便是换了谭守义,也不能石头山看成金山吧”

陈大胜轻笑起来道“就不一样啊,他们在山腰,咱在山脚,皇爷在山顶,老天爷在天上起初我就想着,照着你们小嫂子的想法去做,若有十两鞋就得有个金丝织就的百两好衣裳配它,咱把那腰带想法子塞给乌秀,他就早晚得拽出一串儿祸事来,再受个大报应

可现在我却不这样想了如乌秀这般的人才,就活该送去敌营祸害旁人去,只如今他翅儿细小,便展不出大风来,如此咱们便送他一乘好青云,他如今闯的祸风势到底就小了点儿”

看自己身边的六个笨蛋没听明白,陈大胜就叹息说“以后好好念书,方能懂那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的道理。”

“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站在山顶才知道自己渺小,走很远的路才知道咱们不过尔尔,凭着咱们几个的囔球样子,又怎么跟那谭家碰半年了,宫都没出去过,认识的就那几人你们看啊,看那乌秀没了富贵,这幅断子绝孙的样儿”

陈大胜眼睛里冒着烈火,看着远处的护国寺道“我算是琢磨明白了,其实这人啊,瞬间儿的死,是个痛快舒畅事儿,再想想咱从前等着上阵的时日,又是那般的煎熬。他们既拿咱老刀哥哥们的命换了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咱们便铲了他们的富贵根儿,再要他们命才是世间第一痛快就像我先生那样整治仇家,才是时间真痛”

老刀们互相看看,最后便问陈大胜“那,要如何做”

陈大胜就伸出手掌在空中使劲握成一个拳头道“出宫抓住与他们同样的东西方能两军叫阵”

恬静的晚夕,佘伴伴提着一个小筐,正蹲在菜地掐自己种的青菜,才掐了半筐儿,便看到自己学生卷着一身的酒气从外面进来了。

佘伴伴把筐子递给一边的太监,笑着问他“说是半路就跑了”

陈大胜闻言便撇嘴道“肯定就是二皇子”

佘伴伴笑笑“他们父子当笑话闲说,我就听了一耳朵,说是你有八个儿子”

陈大胜面颊当下便涨红起来,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他们兄弟俩吵架呢就逗他们玩儿呗。”

佘伴伴啼笑皆非“你到胆大,竟是谁都敢撩拨,就预备与他们装一辈子憨傻了。”

没有像从前那般假装没听到,这次陈大胜倒是样儿端正,就眼神透亮的看着他先生说到“以后不装了。”

佘伴伴闻言意外扬眉,弯腰换了下菜地的鞋儿,坐在竹凳上边摘菜叶边问“那今日给你安排的功课可做了”

陈大胜站好,态度严谨的回话道“是,做了”

佘伴伴一愣,就抬起头看着他说“确定那你说说,今日看出什么了”

陈大胜想了下,便认真答话道“学生此去,便看到漫山遍野的善男信女,便看到民心所向,看到半堂朝臣在磕头烧香,人人都想要个富贵来世。”

佘伴伴眼里有些失望,微微摇摇头说“就这”

陈大胜也摇头“不止应该,还看到,有一把悬在皇权之上的软刀子。”

青菜瞬间茎叶分离,佘伴伴就看了身边一眼,伺候的人便齐齐倒退下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佘伴伴才指指身边凳子道“坐下说。”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怕酒气熏到先生,就把小凳搬开,又拖过菜筐子一边替他先生收拾一边道“也是赶巧,下山喝酒会账的时候,学生就看到掌柜把钱儿数出两份,一份放在佛龛前的箱子里,一份儿自己花用”

佘伴伴提壶给自己学生倒水。

陈大胜拒绝道“不渴呢。”

佘伴伴瞪他“说你的,我看你还没说完。”

“哦,我就问那掌柜为何这样掌柜掌柜却说,他家种的却是庙里的庙产,那是给护国寺的田租庙产不用赋税,如此这些种了庙产土地的百姓,心里便不会有皇爷,更不会有朝廷。

后学生又返回护国寺到处转悠,就看到一些百姓,士绅,甚至官员都将家中田产捐赠到佛前,请僧人帮他们布施去的路上六皇子说,护国寺有八百年历史,二皇子却说有一千年,又说南北护国寺同样承担普度众生的善行,就凭什么世人看北护国寺高过南边”

陈大胜停了话,端起茶杯好半天才怅然说“这世上,便不该有人与君王裂土分僵”

佘伴伴静默半天,终于低头笑了起来。

陈大胜被笑的郁闷,就问“先生,学生说的可对”

又不是给你说了笑话

佘伴伴就捂着脸,笑的越发畅快淋漓了。

他笑了很久才收住,便更加慈爱的问自己学生道“你别管我,倒是你,怎么这时辰进宫了”

陈大胜啊了一声,想起什么般的就蹦起来,往自己先生屋后的库房去了。

他知道先生把库房钥匙放在哪儿,而且库房的东西他向来随便拿。

只他从不拿罢了。

佘青岭又笑了起来,好半天才看着库房的方向叹息“历代祖先,虽晚矣,可我佘家却也有麒麟儿了。”

没一会儿,陈大胜就抱着一托盘乱七八糟,叠放了老高的各色宫里赏的玩意儿就出来了。

他把东西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放,就问自己先生“先生快帮我看看,这个我可不懂。今儿约了郑阿蛮晚上出去的,他们那帮子人都脾性古怪,我好歹得整的跟他们一样些。”

佘伴伴看看这些零碎,就一脸嫌弃的心里叹息,到底,还得从根儿上教啊。

“你是个傻子么你就是挂一身,看不起还是看不起想交朋友却不是这样教的。”

“那先生教我。”

佘伴伴逗学生逗的起了兴致,便玩笑般说“成啊,喊我爹便教你了。”

心里早就把佘伴伴当成爹的陈大胜没半点犹豫的便喊了“爹教我吧”

深夜宵禁前,陈大胜带着童金台一起到了燕京城外的一处庄子。

这庄子他早就知道,是燕京新贵从邵商原样搬过来,消磨时间取乐子的地方。

在距离那庒儿还有七八里的时候,陈大胜便隐约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都在轻微的颤悠着。

顺着抖动行进到了地方,陈大胜一下车,便看到面前是一处巨大的,圆形三层高的奇妙楼台,而那圆楼之外,就排满了各式各样的车队。

陈大胜的车驾挂着他的官号,也不知那里面的人如何分辨,总而言之是径直到的地方,一路无人拦截。

就如他在燕京平常看到的那般,那些车驾里,走下来的都是年轻的公子纨绔。

而高门公子出门,身边最少也有十多位亲随,驭着七八辆高头大马拉的奢华马车,下车便是前呼后拥,身前身后奴婢围绕照顾,个个就如没了手脚一般。

偏皇爷还跟老臣们叹息,现在的崽子颇可怜,却是没有见过大富贵的。

大富贵这样的词儿,总是让陈大胜迷茫。皇爷形容的富贵好像跟先生恩,爹说的不一样呢

成群的奴仆一队一队的聚拢在各自主子的身边,奔着那圆形的建筑而去。

陈大胜的脚刚一落到地面,便觉心被震撼的一颤悠,响天的鼓乐击打猛的入耳,他便瞬间回到了杀场。

轩昂的牛角号子,野牛皮战鼓,还有整整齐齐,动人心魄的击缶之声还有齐齐整整的拍巴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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