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姐姐联络上,七茜儿就得到了娘家有人的好处,她姐是个团头,那燕京市面上有啥好吃好喝,除了贵的,基本她都能立马有。
霍五蓉是个好耙子,人家一个月出门能赚的钱儿,能有二十贯上下,这就比京里一般的六七品老爷强上许多了。
甭小看这二十贯,坊间足料的肉羹才二十文,人家带着孩子想吃啥就吃啥,想买啥就买啥,基本不看人眼色过活。
日子那叫一个畅快。
更何况,人家如意私底下还拿着一份斥候钱儿,他人小,拿的不多一月也有三贯,这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你说这娘俩好不好过。
当然,百如意这三贯霍五蓉是不知道的。
除了这个,霍五蓉也没让百如意姓了霍,天下最恨老霍家的,就是霍七茜与霍五蓉,她俩才不会让霍家有后呢。
百如意多好听啊,百般的如意,心想事成都没有这个吉利。
这不,这新的果子刚上市,霍五蓉就打发了儿子,赶着驴车拉了两大筐到泉后街看小姨了。
为了让儿子上学方便,五蓉也是花了钱儿的,人家一咬牙就买了个大青驴,还花六贯钱置办了一套车。
家里若有车,就是燕京朴素百姓当中的中户人家。
待那新鲜的果子送到家,根奴儿与安儿立刻就高兴了,这俩孩子可不是稀罕果子,家里什么没有,求着都未必吃。
人家哥俩就相中哥哥送来盛果子的俩大藤筐,那是死活都要进去,赶巧陈大胜跟常连芳回来有点事儿,瞧他俩闹腾的厉害,影响七茜儿与如意说话。
陈大胜只得将果子拿出来,再把俩儿子放进去,一手提着一个的去了棋盘院儿。
等到刺耳的叫唤声远去,百如意才笑眯眯的扭头对七茜儿说“小姨,我这才十来天没来,咱安儿又长个了。”
七茜儿长长呼出一口气,虚弱的孩子她心疼,活泼的孩子她脑袋疼。
“你快别说他们了,旁人生的那是个人,我这个就是个猴儿,粘毛上树,贴鳞下水,放出去就丢,你预备教训他,哎现在学会求救了。”
七茜儿用颤抖的手指墙外“上月学会救命呀,如今我还没动手呢,老大拉着他就跑,喊着救命就挨个敲巷子里的门儿,你就等吧一会儿那老太太就得来教训我。”
百如意忍耐不住的笑了起来,十一的孩子说话却颇为老成道“没病没灾就好,哪个孩子不淘气啊。”
七茜儿闻言白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你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你娘过的咋样”
百如意笑“挺好的呀。”
七茜儿可好奇了,就深着问“我是问你,怎么个好法”
新来的小丫头金叶端着茶水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好,又小心翼翼的出去。
七茜儿看着那小丫头的瘦身架,就无奈跟外甥抱怨道“这是老太太一堆买回来的,我从前那些叫月份的丫头都嫁完了,可不等京里送来好的,咱老太太这回先下手了,呵呵,就便宜呗
喏我这边都是金子打头的,金佩金雀,金叶儿,都值钱的很呢人老太太那头也都是银子打头”
这不当外人的抱怨,就听的百如意心里特别踏实,他笑笑道“也是老太太的好心。”
七茜儿无奈“对呀,这有啥办法,摊上了,别说我这边了,说你们那边,怎么个好法”
这语气,就恨不得姐姐家米缸里还有几粒米都好奇的要死。
百如意极有耐心的说“我跟娘处的挺好,街坊也都认识了,知道我是霍九郎的儿子,就都照顾我。姨母不知道,我,我家里的日子是格外好的,真的”
百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日子,生憋了会儿才勉强说“那,那您要详细说,就,就我跟娘去街口做衣裳,一匹两贯的东西,我娘买,就六百文。”
七茜儿诧异“啥六百文”
百如意认真点头“恩,六百文,从前我花用,一文就是一文,娘出去一文能当最少五文用,那些掌柜多钱来的货,抛费都不算,就入货价给我们了”
这就好让人羡慕了
七茜儿吧嗒下嘴巴“这团头当的实在膘厚实的给个老爷当都不换啊。”
百如意噗哧笑出声“恩,就是挺好,除这些,家里吃吃喝喝,家常的都有人送,劈柴果蔬,也不多,就一把柴一捆菜,见天有人来,我娘那是赚一文就是一文,她也没地儿花钱去您知道的,她出门就有人请,吃了人家的还有钱拿回来。”
七茜儿听得心旷神怡,只觉着自己姐姐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却说陈大胜在棋盘院那边用了晌午饭,回家手里依旧提着筐子,一个里面放了一个小睡孩儿回来的。
七茜儿接过筐子放炕上,就笑说“这是相中他们姨母这个筐了。”
“啊”陈大胜也是无奈,坐下让小厮脱靴,等换了软鞋站起来才无奈道“也不知道咋想的抱出去跟杀了他们一样,人是死活不出来了,费劲儿的哎如意呢”
七茜儿把安儿从那筐往外抱,人家睡着了都是一只小手抓着筐把儿,就认准了不撒手。
得了这是个睡觉都犯倔的硬茬。
实在没办法,七茜儿只得揪过薄被随便往筐子里一丢负气道“回去了呗,那孩子忙的很,他娘出去不到天黑不回来,他得在家里给她娘揽事儿你这好端端的跟着小花儿在那边折腾什么呢”
这婆娘说话就东拉西扯。
陈大胜低头看孩子,就满脸是笑的说“折腾什么正事,咱小花儿六月初一成婚,这不得回来收拾一下么。”
七茜儿闻言大喜“我就说么,他咋总没动静也该轮到他了。”
陈大胜靠着柜子,预备捏自己儿子的胖脸“干娘干爹就恨不得给他娶个天仙,从前就觉着小花谁都配的上,再加上皇爷看中,我都觉着他能找个不一般的。”
七茜儿抬手把陈大胜作妖的手拍开“我也听了几耳朵,干娘提起来就哭,谁都想不到会这样难啊。”
陈大胜无奈摇头“你们就看表面上的油光,就不细想想,就是常府再好也分家了,他连燕京一套体面宅子都没有,除这个,他家里还有两个难弄的老太太,满朝堂结仇的臭嘴爹,外加俩眼小嫂子。
就连庆丰府这套宅,还是外姓义兄给他弄来的,你让人家心疼闺女的人家,就咋看待小花儿弄到最后,坐下来谈的到有十多户,就一家都没谈成。”
小花儿那婚事儿七茜儿不能问,人家两代长辈,嫡出兄长都在呢,她这个外路的嫂子算什么。
她就眼睁睁看着这几年,小花儿的婚事今儿这家,明儿那家,那是一茬不如一茬,走下坡路般的不如意。
皇爷身边三个养子,除了李敬圭好些,郑阿蛮,常连芳都是被家里拖累的可怜孩子。
七茜儿把陈大胜这话品下味儿,就有难受道“我,我,我以前没看出来,我还以为干娘故意摆那个样儿呢,谁知道是真艰难”
陈大胜噗哧就笑“你就成日子蹲在巷子里养膘盘账吧,还不愁把你脑袋里那些泉后街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丢出去仔细琢磨,他家事儿不大,可这有点脑子,谁愿意掺和皇家的事儿
不说旁个,就咱俩,你看人家文官那边从年头到年尾谁给你下帖子嘿这年头,都惯爱在皇爷面前演个纯臣”
夫妻久了没情爱,背着人这就是一对碎嘴子。
从前七茜儿就觉着自己可聪明了,啊,多活一辈子,多了多少见识什么的。
人家陈大胜可不一样,人精子里趟油,是有足够的历练了,看人,相处人,经历的东西不一样了,那成长就可怕的很了。
他从前看不出,如今却知道的,都不用看宫里的萧娘娘,那些小娘娘都是行走的心眼子。没错儿,就除了心眼子那些人啥也不长。
他媳妇儿是啥出了泉后街就是小傻瓜儿,一二般事儿她还能应付,但是拐弯多了,她就窥不透了。
甚至逼急了人家还会动手解决,这就愁人了。
每次这瓜出去溜达,陈大胜都怕她把京里那些喜欢说拐弯话的妇人隔墙丢出去,人家就差点明说了,我想给你找个姐妹,想给你相公送个妾
嘿她就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七茜儿倒也虚心,就笑着说“甭乱七八糟说我听不懂的,我个内宅妇人你简单说,什么纯臣不纯的跟咱家啥关系”
陈大胜长吸气,有庙能飞的内宅妇人,也是够了。
他耐心解释道“啊,就是说,皇子们大了,有点心眼子的臣子,对跟皇家沾边的亲戚,还有关系,人家就回避了,那些人精与人交往是要算三代前程的。
咱家老爹跟皇爷是姨表兄弟,咱爹身后又是一大堆邵商旧臣,在天下读书人里又有忠良的名声,这就能在天子面前说点什么了,如此人家才要远着你,懂了么那都在观望咱跟哪个皇子走得近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