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苦合掌“阿弥陀佛,老先生麻烦已然很多了。”
又何苦得罪白石山的小姑姑
小宰无奈,耐心解释道“几位误会,这位姑娘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老夫保证,绝不会出手拦阻。咱们这次请小贵人回家做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绝不会伤其性命的。
只他身份不凡,各处朋友便有些忌惮,咱更不想连累谁,便只与水上的朋友通了消息,这岸上么就没有打过招呼,若是小贵人上岸,老夫出来带的人手不够,就怕眼瞎心蠢的伤到小贵人,到时就真不好交代了”
水先生却在一边忽插言道“小宰这话说的没意思了不就是你家那点子事情么你何苦一副这样的嘴脸当日娘娘第一次下百泉山与玥贡山的对上,却为着什么如今又出江湖令,又为着什么,不就是想保全三江两岸这点香火吗”
小宰认真解释“老夫心里并无恶意。”
水先生胸腔起伏,大声道“从你把他从庆丰带走,就没退路了这与当初有何区别,大家日子才刚刚好些,怎么又这样
那会子朝廷要立规矩,弄出个九思堂,起斗台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收拾咱们么可咱这些粗人有什么恶意咱不喜欢看万民休息么那人死绝了又要江湖作甚
那年,真是庞图一路走便一路血,死的那些图什么不就是死给朝廷看,想让他们知道,这江湖上也不尽是鲁莽人,小宰,十年前的那场祸事再不敢有了”
小宰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水。
水先生看他无动于衷,便越说越气“如今又是这样了,当日娘娘独斗玥贡山,才换来几年江湖安宁,继而你们九州域就走了玥贡山老路,又拖累了多少江湖儿女没了性命。
咱们这些人就愿意担惊受怕么谁不想要个安稳日子,自娘娘出隐下山,百泉山下几百里水岸,吃水上饭的才免了供奉盘剥,只交平民税便能活下去了,那时老身就想,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在人世到底是行侠的还是作恶的
您今日只说跟水上朋友通了消息,可咱们这些吃水上饭的答应了么没有老先生难不成要绝我三江水脉,灭我三江水道功家满门么”
水先生死盯着小宰,小宰仰头看天。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丁玉门不想忍耐,便走出来问水先生道“难不成,我们九州域就活该断了传承那些闯祸的也死了,朝廷该剿灭也剿灭了,我们在山里本是不知道的
后知道了,当日小宰却说,即他们错了便活该赔命去,膳夫不贤德,便寻新的有德膳夫,可咱们求了十年,银子花了多少,几代家业抛舍出去,可谁理咱们咱就想要膳夫一句话,可朝廷怎么做的我们又当如何啊”
众人皆静,小宰看看水先生,又看看四苦,微微颔首后走开。
佘万霖并不搭理周遭,他看手里的妆箱,又看岸上的垂杨柳,等到那些乏人不吵架了,他这才笑着说“那我过不去了,你过来。”
那树上的姑娘就说“好。”
她喊了石泉,背着药柜的巨人就缓缓来到树下站好,没多久,众人先是看到一发型凌乱,穿着也是十分狼狈的小姑娘踏着巨人肩膀下树,又坐在了巨人肩膀上。
待巨人转身对向江心,众人便齐齐惊艳了。
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爱美的小姑娘,也从来没见过活的这般粗糙的美姑娘。
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汇去夸赞这位,人家脸就那般白,发就那般乌,眼就那般亮,眉就那般秀最最难得是,这姑娘眼神里露出的那种干净气韵,真是天然又自在。
佘万霖看着丑姑,看她身上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裳,看她小脸满面泥灰,可眼睛里却全心全意都是自己,他就高兴极了,说“丑丑,过来我给你收拾下头发。”
丑姑点点头,拍着石泉的脑袋顶说“过去,过去。”
百如意机灵,便一拍额头,回头瞪了佘万霖一眼,弯腰抱起踏板送到对岸
几息之后,那楼船回到江心继续不急不缓的前行。
十几丈外跟着一条红色大花船,巨人坐在船尾双手抱盆认真吃饭,而船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桌边的人就有些古怪了。
一半面仙,一红衣老太太,一和尚,一刻薄鬼,总而言之都不像好人。
而楼船甲板上,当地一块软席,洗干净换了衣裳的丑姑乖乖的坐着,佘万霖坐在小墩上正一梳一梳的在给她顺发。
小宰与载师回到底舱,老方不敢到前面来,便只有丁玉门陪坐在一边被这小贵人指派。
一会子让他拿果子给这小姑娘吃,一会子让他去底舱寻厨子,给小姑娘烹河鲜吃丁玉门又被打发着去要头油,佘万霖才低声问“丑丑你是自己出来的。”
丑姑双手抱着妆箱,抬眼看看远处说“起先是的,路上就遇到你娘了。”
佘万霖直接揪下人家姑娘好几根头发,丑姑心里虚,便忍了说“婶婶说你既出来了,就跟着他们好好四处看看,反正凤齐州很远呢,这一路你能看到很多人的一辈子也许你就出来这一次,我就想那你是一次,那我肯定也是一次,对吧安安”
佘万霖吸气点头“恩,那你要小心些。”
丑姑很直白道“不怕,石泉他们背了一柜子药出来呢。”
佘万霖心里有些气,伸手便在她后脑勺拍了一下,丑姑耐揍,有短便不敢反抗,只得喊一声哎呦。
佘万霖生气,也不哄她,就一下一下的继续梳。
没多久,丁玉门抱着半罐子头油回来,脸上一言难尽的把罐子放在席子上,又跪坐着看这对小人,竟老夫老妻一般的行事。
水域越来越宽,几只水鸟站立在桅杆之上,佘万霖已经把魔女打结的头发顺溜好,还给她扎了个黑黑的大辫子。
“呵。”
丁先生没忍住,到底低头笑了起来。
这对小人闻言一起看向他,眼神是一模一样看傻子的样儿,就是梳个头发,你笑什么
将拳头抵住嘴唇,丁先生笑了一会才好奇的问“两位小贵人,你们这是往后要在一起的”
佘万霖没有反应,丑姑对此事却是很执着的,她使劲点头,很认真的告诉丁玉门“而后死了必也要埋在一起。”
丁先生满眼满面的震惊,他也是活了好大的岁数,可是命里从无一个这样的女子,会毫无顾忌的对旁人说,我与这人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埋一起。
也不知他想到何处,一时间竟愣住了。
佘万霖笑了起来,用力把发绳绑好,拍拍丑姑的肩膀。
丑姑也不是不会梳头,她就是折腾不好,自己抓出来的发髻,不是歪的难看,便是大小不一,发辫也是如此,每次梳好总能富裕出一缕出来。
后来就是,每天清早起来,佘万霖拿个破碗要饭,身边墙头站着一个小姑娘,举着梳子挨个寻遍宅子,看谁家婶婶起床了
佘万霖天资聪慧,打小举一反三,不就是个梳头发么,他看一次就会了,再后来,偶尔婶婶们都没有起,丑姑起的太早找不到人抓头发,他就接过这个事儿,开始帮丑姑绑头发。
有一次张婉如给丑姑抓头发的时候,就玩笑说,哎呀,往后安儿娶了媳妇儿,就再也不能给丑姑梳头了。
那一年,丑姑与安儿都将将六岁,小小的成小鲤回到家,炕是冷的,锅是空的,爹娘入山采药,城里做郎中的大侄儿倒是多,可她谁家也不想去。
于是她爬墙到隔壁,吃了婶婶预备的饭食,夜里还跟安安一个炕头,待半夜,他就钻了安儿的被窝,很认真的对他说“安安,以后咱俩拜堂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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